第三十五次重複是最凶險的,伽藍甚至很慶幸她沒有成功,因為那一次她嘗試了以身犯險,直接去堵了兩族的刀鋒,果然身受重傷,結果吉祥天直接降臨,一刀砍下了夜叉王的頭,隨後而來的就是毗濕奴的法器妙見神輪,一道天譴就將龍之城、這片高原以及奧義海同時夷為平地。
當然,這所有一切的辦法,最後全部都失敗了,伽藍隻能一次次重置,不斷地重複這枯燥又殘忍的一天,試圖尋找最好的解法。
重置的次數過多,伽藍慢慢也接受了無力的事實,她也許確實無法阻止書中的寫明的劇情,但她可以增加相應的變動,隻要不影響最後的結局——這是妥協後的妥協,但伽藍真的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在第五十九次的重置之中,伽藍幾乎已經掌握了這種方法,但她還是想要救援更多的人,一不小心破壞了平衡,又導致了單日重置。
這一次一定要成功……!
“天女,天上有什麼很特殊的東西嗎?”
阿耆尼也在望著天空,不過他的注意力全部在身邊的女孩身上,在多次積累的親切感下,他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還是忍不住與伽藍搭話:“奧義海真的很美麗,這裡也生活著很多龍眾才有的特彆生物,我很了解這些生物的,因為我全都捕獵過!”
伽藍望著少年,不禁有些恍惚,隨後她笑了笑:“我有些累了,我想要先回去休息。”
阿耆尼立刻點頭,但也露出些難言的失落:“當然,天女請先和我回去吧,金翅鳥也一定準備好了。”
伽藍溫聲道:“不是的,我還不想回去,我還想和悉多老師告彆,可以去拜訪你的家嗎?”
阿耆尼的臉上浮起了驚喜:“當然可以!”
*
這一次,伽藍提前來到了龍王的堡壘,阿耆尼簡直是使出渾身解數地想要招待她,不過伽藍謝絕了他的好意,她隻是來到金翅鳥停留的天台上,布置好祥瑞八寶,等待著戰爭的爆發。
假如死亡已是不可避免,那麼她能夠做的似乎也隻有多救一些人。
阿耆尼不知道貴客為什麼要在這裡休息,但他什麼也沒多問,準備好了休憩所需的躺椅和吃食,又小心翼翼地坐在伽藍身邊,見天女默許了這樣的安排,便開心得像是遊進乳海的魚,熱情地給伽藍展示他捕獵到的戰利品。
這樣快樂的時光自然結束得很快,龍部眾與夜叉部眾再次開戰,地獄一般的修羅畫卷再次以奧義之海為畫紙而展開,所有龍眾都離開了,奔赴族群的戰場。
伽藍輕輕撫摸著金翅鳥的頭顱,讓這美麗的生物待在平台上不要動彈,而她則端起寶瓶,向天空傾斜——晶瑩剔透的水液溢出玉瓶,帶來淡金色的輝光,在她的身旁凝聚成環繞的水壁,緊接著,這水波向上流淌,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這片天幕裡。
這是這麼多次重置之後,伽藍在寶瓶上開發出的新用法,寶瓶中的靈水能配合著她的感知四處繞行,救援並轉移傷患。
刀劍無眼,奧義海中的廝殺簡直就是吞噬生命的漩渦,但總是有殘留一口氣的部眾落下天幕,他們已經將鮮血甚至肢體留在了奧義海、灑落入龍之城,也滿足了原作劇情之中的廝殺,假如說這是一幕戲劇,那麼這些群演已經完成了使命,伽藍相信她能救下他們。
在第五十七時,伽藍救得太過火,還忍不住動了手,結果自然是單日重置;在第五十八次時則是太保守,她覺得救援的人數不足夠,便主動重置了當日;在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後,這一回的伽藍已經知道要怎麼克製自己,以最大的程度達成最好的救援效果。
水流悄無聲息,溫柔而和緩地波動著,很快便從屍骨的雨中找到了還殘留了一口氣的傷患,它將他們包裹起來,運送到伽藍的身邊,接受她的治療——也不算是治療吧,伽藍並不打算讓傷患恢複意識,否則他們會再次打起來。
是的,伽藍救援的不止是龍部眾,還有夜叉部眾,她並不認為這兩者有什麼太大的區彆,能救就順手救了,到時候她再把這群人送回去……
至於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後果,伽藍此時已經無力去思考這些,兩個月的重複經曆已經讓她心力憔悴,她隻想著以最好的結果結束這一天。
就像是夜叉之子那樣,救了就是救了,至於未來會發生怎樣的死局,那就是目前完全不可預知的事情,伽藍自認為沒有那麼遠的預見性,也不想就這樣對所謂的劇情妥協,她隻想守住此刻的自我。
天空的廝殺愈發慘烈,寶瓶帶來的傷患也堆滿了地麵,伽藍把龍眾和夜叉眾分到兩邊擺放,她自己則懸浮在半空中,隨時觀察著天地見的情況。
在這片巨大的龍王堡壘的每一片空地上都躺滿了人,苦痛的創傷綻在每個人的身上,最終連綴成一片驚心動魄的人間煉獄。
……這裡有多少人……幾千?上萬?
伽藍沒有去數,也不想去數,一旦她把自己的行為聚焦到個體上,就很容易做出預期之外的事情,而她真的到了極限,無法再在重複中保持基本的理智。
這就是她現在的極限。
伽藍想,這一切的一切還是因為她太過弱小,也沒有習慣死亡,而這樣的她,是無法在命運的浪潮中堅持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