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琳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類話她聽過挺多人說不同版本的,有的時候她對此感到厭煩,可這種描述從戴蒙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就不算惹人討厭了。
大概是他特彆漂亮吧?也可能是他身上有種能量,可以把輕浮的話立刻變成一種彆有趣味的聊天內容。
喬琳沒空細想背後的原因,她隻是微笑著說:“我不是很在乎他們到底會不會把我的海報貼在牆頭,隻要他們會聽我的歌就行了。”
“但流行音樂的本質就是很殘酷的性吸引力,不是嗎?如果所有人都夢想著跟我們上床,我們就能賣出唱片。”
戴蒙明媚的笑意外殼終於裂開了一道縫,喬琳輕而易舉地窺視到了他的內裡,他那野心勃勃卻又灰暗厭世的內裡。他覺得這個遊戲的本質很簡單,很無趣,可他還是一心要加入這個遊戲。
天呐,此前的打擊真的摧毀了他內心的一部分,不是嗎?可那也許讓他在這個流行音樂的產業遊戲裡更堅韌了。
喬琳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笑意:“我不會反駁你的看法,可我覺得讓所有人覺得你有吸引力和真的跟粉絲上床是兩回事。就像是我可以在舞台上隻穿比基尼,這是舞台戲劇的一部分,一切都是為了戲劇本身,不是嗎?但我不會為《花花公子》拍封麵。”
戴蒙沒有評論她的看法,隻是突然說:“我不需要彆人付錢給我脫衣服,我可以免費做。”
醉意朦朧中,喬琳大笑著說:“你這個怪胎。”
“也許我是,”戴蒙坦誠地點頭,“我隻是一般般怪。”
喬琳挑了下眉點評道:“那就恰到好處了。”
她話鋒一轉,說起了模糊的新專輯:“它為什麼要叫《現代生活是垃圾》(Modern Life Is Rubbish)?”
戴蒙反問道:“現代生活難道不是嗎?就像你們的第一張專輯,為什麼宿醉是非法的?”
喬琳眨了眨眼回答說:“因為我們的宿醉確實是非法的。當我們寫那玩意兒的時候,我們都沒到合法飲酒的年齡。嗯……甚至現在我在美國喝酒也是違法的。”
“這是我聽過的最離譜的事,”戴蒙撇撇嘴,“你們美國人真的很怪,你們的孩子可以在18歲上床、工作、獨自生活甚至結婚,可他們卻不能飲酒?這根本在道理上說不通。”
“我同意,”喬琳聳聳肩,“可我沒法說現代生活是垃圾(rubbish),這是你們英國佬的說法。我們會說現代生活爛透了(trash)。”
戴蒙得意地揚了揚眉毛,語帶嘲諷地調侃道:“可是這世上沒有一種語言叫美國語,隻有英語,不是嗎?”
喬琳翻了個白眼,“你們這些傲慢的家夥。”
兩個人用這種時不時互相嘲諷的語氣繼續說著話,下意識地掩蓋掉了剛剛他們互相被對方吸引的那部分情緒。
唔,說到底,喬琳不得不承認,野心家戴蒙說對了一些事,搖滾樂本身就是跟性吸引力有關的,他們自己可能確實像朵散發著滿滿荷爾蒙的玫瑰,正吸引著各種蜂蝶紛至遝來。
而他們自然也會被對方吸引。
在這次宵夜後,兩個樂隊真的開始熟悉起來了。當他們正式結對開始巡演後,兩個樂隊會在表演結束後一起去喝酒,在酒店分享奶酪板和水果盤。模糊樂隊的貝斯手亞曆克斯在奶酪品鑒方麵堪稱大師,能精準地說出那些奢華的奶酪拚盤裡羅德到底提前吃掉了其中的哪一塊奶酪。
他抱怨說:“你就不能給我留點Jarlsberg嗎?”
羅德則聳著肩說:“你也說了,那是亞爾斯堡奶酪,我給你留了低脂的那塊,省了你長胖的麻煩。”
亞曆克斯一邊撕著低脂的亞爾斯堡奶酪的外層蠟皮,一邊抱怨自己更想吃熟成後的經典版本。
儘管他是在抱怨,但總體上他仍然是懶洋洋的,說話浮誇極了,讓喬琳覺得他像是下一秒就要頭朝下栽倒在地麵上。
不過更誇張的還是吉他手格雷厄姆。白天的時候他是個很靦腆的家夥,吉他彈得不錯,說話風趣,態度溫柔,觀點犀利。
可一到晚上,他就像是釋放了第二個自己,像是漫畫裡的浩克或者會變形的什麼其他超能生物,在酒精的澆灌下突然變成了一個富有攻擊性的人。他的犀利在這一刻變成了居高臨下的批判,他不再有趣,反而讓人開始不舒服。
而且他在喝得酩酊大醉後還會開始向所有人求婚。喬琳搞不明白這是個什麼癖好,可她遇到過不止一次。一開始她還會耐心地把照顧這群“青少年”的巡演經理叫來,告訴他格雷厄姆又喝到發瘋了。可用不了多久她就徹底失去了耐心,會叫格雷厄姆滾開或者讓戴蒙把他的“男朋友”領回去。當然,這麼做的前提條件是戴蒙還處在清醒狀態下。
至於鼓手戴夫,喬琳總是忘記這家夥叫啥,他跟她一樣算是紅頭發,可他除了會喝醉以外沒什麼太大的記憶點。他就是個正常人。
也許是巡演的壓力,也許是過去單曲銷量不佳帶來的壓力,身負二專宣傳重任的模糊樂隊整體都處在一種興奮與崩潰兩種狀態的夾層裡。他們要麼會在表演結束後喝得太多,要麼就會直接消失在派對裡……
至於其中幾個男孩失蹤前到底是喝酒去了,還是跟過度熱情的粉絲親親我我去了,喬琳完全不想關心。
她唯一擔心的是主唱戴蒙會不會在台上把自己搞死。這家夥上台後唱到激動時會用頭撞擴音器,或者用麥克風撞頭,甚至在舞台邊緣蹦來蹦去。有好幾次他距離前排觀眾太近了,很多人湊上來抓他的衣服,把他身上的那件短袖Polo衫徹底撕成了碎片,他一下子就從穿著經典簡潔的英倫風歌手變成了半裸著上身的衣衫襤褸的街頭藝人。
喬琳知道自己的台風也不是那種規規矩矩站在麥克風後唱歌的類型,可她真的不會從離地兩三米的燈光架上一口氣跳下來,也不會在下台後被舞台監督追殺。
她忍不住在吃飯的時候對戴蒙說:“我說,你是想騙人身保險還是怎麼回事?我們已經壞掉兩三台擴音器了!”
“你沒聽過那個嗎,殘酷戲劇理論?”
喬琳驚訝地睜大雙眼,“阿爾托的那個理論?聲稱舞台就是用來擺脫人類社會約束的那個?這就是你為什麼看起來在舞台上這麼放飛自我的原因嗎?”
戴蒙點了點頭,“沒錯。”
喬琳立刻翻了個白眼,“聽著,戴蒙,這不對!如果你真的想表演好,你就得有理智!彆相信那些什麼在舞台上拋棄理智釋放天性的狗屁話,殘酷戲劇也不是說你在舞台上就得自殺或者乾彆的蠢事。你得明白自己的感染力到底從哪兒來,然後儘情地放大它!這種事本身就是需要理智來完成的!”
戴蒙有點不知道作何反應,他很少麵對被女孩訓斥的局麵,可他這個打心眼裡還是有點大男子主義的人卻也沒立刻跳起來說喬琳說的不對。畢竟她可是登上過《滾石》封麵的主唱,誰能立刻說她做的都是狗屁呢?
他的朋友們也不由得有點嘖嘖稱奇,這些天他們早就發現了,如果說戴蒙是專橫又傲慢的天才的話,喬琳就是那個完全不在乎這一點的人,她可以隨時比他變得更傲慢,而且成功讓所有人噤聲。這也就不難解釋為什麼他們兩總是會說著說著話就拌起嘴來。
兩支樂隊不由得都有點惺惺相惜,他們都有個可以隨時變成混蛋的主唱,這可能是每支樂隊都會有的悲慘體驗吧!
可這不代表其他人就能動喬琳的紅酒桶了。
“誰動了我的瑪歌莊園?我說過的,沒人能動我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