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拒絕,宣羽絲毫不意外,畢竟剛覓得伴侶的鮫人,總是要你儂我儂的膩歪好長一段時間。
似是想到什麼,宣羽正色問道:“對了頌徵,你的身份,除了秦瑾昭可還有旁人知曉?”
紅唇微抿,頌徵淡聲開口:“我不傻。”
“那便好。”宣羽稍放下心來,從懷裡摸出枚拇指大小的銀鈴扔給頌徵,“有事你便搖這鈴鐺,用靈力搖便隻有我能聽到。”
頌徵攥著鈴鐺,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踝間用緋繩綴著的那枚精巧銀鈴。
察覺到頌徵的目光,宣羽也不躲,反而大大方方將腳踝露出來給她看。
但正經不過兩秒,她便原形畢露,晃了晃手裡捏著的糖葫蘆,灰眸半眯,笑得像個不懷好意的奸商:“小徵兒,反正你懷裡的木頭也快斷了,不如小的那半,我用這串糖葫蘆與你交換怎樣?”
頌徵好歹觸世有一段時間了,哪裡還會像初上岸時,對銀錢麵額沒有絲毫認知。
一截陰沉木的價值,豈是一串兩個銅板的糖葫蘆所能交換的。
她好整以暇地看著宣羽,掀唇淡淡道:“湖底還有,你自個兒去挖。”
宣羽:“???”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頌徵瀟灑遊走的窈窕背影,驚得直接站了起來,打起感情牌道:“不是,小徵兒,好歹我剛剛也給了你見麵禮,還有你在月上梢時,月娘可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你……”
頌徵慢悠悠地轉過身,藍眸一瞬不順地看著她:“月上梢?”
宣羽像隻開屏的孔雀,抬起下頜得意洋洋道:“對啊,月上梢是我開的。”
頌徵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指刃一滑,抬手將斷下來的陰沉木拋了過去。
宣羽欣喜接過,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地姿態:“謝謝小徵兒~”
頌徵朝她伸出手,意思不言而喻:“糖葫蘆。”
宣羽:“……”
有伴侶的鮫人惹不起,得了交換的見麵禮,宣羽也沒多呆,不等頌徵遊到岸邊,她便抱著那小截陰沉木走了。
清泠的銀鈴聲傳至耳邊,頌徵回頭,湖心亭上哪裡還有宣羽的身影。
頌徵抱著少了半截的陰沉木慢慢走上岸。
水珠簌簌滑下,落地便成顆顆珍珠,清冷月光下,泛著瑩瑩光澤。
淡淡水霧自地麵升起,在頌徵周身縈繞開來。
朦朦霧氣中,頌徵甩了甩衣袖,玉指輕點下頜,開始思索這缺了一截的陰沉木該做些什麼好。
月上梢後院的殿屋裡,宣羽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入手冰涼的陰沉木,她坐在池邊,雙足浸沒水中,緋紗輕浮於水麵上,隨波紋漾動,像尾狡猾的紅鯉。
把玩歸把玩,宣羽依舊沒有忘卻正事。
她喚出水幕,明媚眉眼間滿是喜意,迫不及待朝水幕後的女人分享道:“娘親,你瞧。”
女人笑得寵溺,聲音溫潤如風:“小羽,你又是從哪裡騙來的?”
這是宣羽在族裡時便沒個正形,經常拿不等價的東西與族中小鮫人互換,是個慣犯。
宣羽撇撇嘴,低聲辯解道:“哪裡是騙,分明是那小鮫人自願換予我的。”
“而且我也給了她見麵禮……”
女人了解宣羽的性子,沒在這件事上過分深究,反而問起了另一件事:“你同那孩子說上話了?”
宣羽點點頭,將自己知曉的情況說了出來:“她從未見過族人,此次進京是來尋伴侶的。”
“藍眸銀發,確實是主脈的人無疑。”
“銀發?”女人語氣遲疑,“若是主脈的人,又怎會遺留在外?”
鮫人一族向來人丁凋零,又因鮫人卵孵化不易,近百年來新生的小鮫人更是一隻手便可以數過來,鮮少會發生未成年的小鮫人流落至外的事情。
宣羽指刃快速將陰沉木劃下一截,食指輕勾,以指尖為雕刻刀,垂眸專心致誌地鐫刻出紋路,頭也不抬道:“興許是哪位遺落在外的風流種呢?”
女人麵色微冷,低聲斥道:“小羽,慎言。”
宣羽自知失言,停下手裡的動作,歎氣道:“娘親,若非如此,你真覺得主族的血脈會流落於外?”
不是風流種,那便隻能是不甚遺落出去的鮫人卵。
而鮫人卵的重要性,是刻入每一位鮫人代代相傳的傳承裡的,不甚遺落,簡直是無稽之談。
“此事,我會向族長稟明。”女人灰眸染上絲絲愁意,嚴肅交代道,“小羽,你勢必要將她帶回族,認祖歸宗。”
說罷,女人那邊便收了水幕,徒留宣羽一人坐在原地,一臉深仇大怨地抱著陰沉木。
這趟渾水,她突然就不想摻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