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還未回信,頌姑娘又自作主張將人請了進來,這怕是來者不善。
正想著,兩位不速之客便到了。
江漓甫一邁入大廳,便被雪雁身側的絕色女子吸引住目光,唇紅齒白,藍眸湛湛,麵容貴不可言,一襲銀衫纖塵不染,勾得身姿骨肉亭勻,恍若畫中傲然而立的謫仙。
昨日初見頌徵時,她便想過能引得當今長公主殿下將人藏入公主府的花魁能有多美。此刻見及真容,江漓不由得信了老鴇那句,畫卷不及她傾世容顏的半分。
江沅怔愣愣地看著還在用早膳的頌徵,眼中驚豔毫不掩飾,直至聽見用膳人開口說話,她才猛然回神,憶起此行的目的。
“漓小郡主。”頌徵抿了口牛乳,唇邊微微染白,慢條斯理地開口。
江漓今日著了一身靛藍色襦裙,同身側粉色裙裝的江沅相比,周身嬌縱蠻橫感褪去不少,甚至還清爽順眼很多。
頌徵嗓音溫柔且低醇,聲線卻有點慵懶魅惑的調調,說話時,藍眸微彎,眉梢流瀉出淺淺的笑意,撩人而不自知。
江漓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險些變成結巴:“頌……頌姑娘好。”
頌徵笑笑,輕輕將唇跡的乳白色奶漬舔去,眸光一轉落到江沅身上,疑惑問道:“這位……是?”
江沅被她一雙勾魂攝魄的藍眸看得紅了耳朵尖兒,重重掐了掐手心,潤著雙眸子嬌聲道:“我喚江沅,是……漓郡主的妹妹。”
她知江漓最討厭彆人喚她漓小郡主,可不敢以身試險跟著喚。
“哦~”頌徵單手托著下頜,神情慵懶,掀了掀眼皮,饒有興趣道,“原來是漓小郡主的妹妹。”
短短幾息功夫,她不僅沒有行禮,還接連喚了兩聲漓小郡主?
江沅見江漓麵色如常,絲毫沒有動怒的征兆,不免對頌徵高看了幾分。
這花魁,有些手段。
“是庶妹妹。”江漓糾正道。
“竟是這樣。”頌徵又抿了口牛乳,藍眸滿是真誠,煞有其事地喊了聲,“庶妹妹好。”
雪雁捏筷子的手一抖,她抬眸撞見頌徵真摯無比的神情,以及一雙人畜無害的眼眸,隻覺純淨如紙的她定是無心的。
江漓攥緊了衣袖,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她看了眼江沅憋得又青又紅的臉,心中暢快極了。
這頌姑娘,當真是個妙人兒。
江沅氣得不行,卻又當場發作不得,在心底暗罵數聲狐媚子,一介低賤不堪的風塵女子,不過仗著有長公主殿下撐腰,竟敢這般羞辱於她……
偏生她又動不得她,隻得生生忍著,牙齒咬碎往肚裡咽。
江沅臉色幾經變化,最後趨於平靜,咬緊後槽牙,聲音近乎是從牙縫中強擠出來的:“頌姑娘。”
頌徵卻沒聽出來她的咬牙切齒,關切問道:“庶妹妹是嗓子不舒服?可要喝些溫水潤潤?”
雪雁分外配合地讓一名丫鬟倒了杯水給江沅。
江漓終是沒忍住,偏過頭,低低笑了起來。
頌徵那張臉太有欺騙性,她一時竟分不出對方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頌徵偏眸,無差彆地關問道:“漓小郡主,你在笑甚?”
雪雁抬手,示意丫鬟搬兩張椅子讓那兩位坐下,然後繼續為頌徵布菜。
江漓將今日憂心的事都想了遍,強壓下笑意,清了清喉嚨道:“想起些有趣的事情。”
廳外,兩名侍衛合力抬著玄色木箱經過。
江漓適時轉移話題道:“頌姑娘,諒漓突然唐突上府拜訪,靖安王府小小薄禮,以表心意。”
靖安王府的薄禮備得很足,若擱尋常人家裡,可保一輩子衣食無憂,出江沅意外的是,頌徵目光並未在木箱上停留過,她端坐在主位上,氣質絕然出塵,儼然一副主人家姿態:“漓小郡主客氣了。”
雪雁俯身,在頌徵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頌姑娘,那些禮,該如何處置。”
頌徵想也沒想,回得理所應當:“錦意處置便是。”
雪雁意外卻又不意外,眼中複雜轉瞬即逝,隨即命人將箱子抬進了公主府內的庫房。
被江漓和江沅這麼看著,頌徵用膳速度加快不少,吃得也比平常少了很多。
見頌徵擱下碗筷,雪雁讓人撤了早膳,又將一份份零嘴糕點端了上來。
頌徵捧著盅熱茶,縹嫋的熱氣模糊了她精致的眉眼,唇畔笑意清淺,嗓音低綿,似一壺溫好的清酒:“漓小郡主和庶妹妹,可要嘗嘗?”
說話間,頌徵動作分外緩慢地將一盤糕點往兩人方向推了推。
雪雁看得好笑,知她平素最在意這些吃食,便差丫鬟重新端了些放到江漓和江沅麵前。
頌徵輕舒口氣,嫋嫋熱霧中,眉眼醞上笑意,藍眸半眯,撚起一塊桃酥,吃得心滿意足。
江沅對這些吃食不感興趣,碰也不曾碰一下,倒是江漓給麵子地吃了幾塊,鋪墊問道:“頌姑娘,算上今日,你我也稱得上熟識了罷。”
頌徵咀嚼動作一頓,靜靜等著她下文。
江漓輕咳一聲,不是很自然地接著道:“我名叫江漓,頌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不知為何,頌徵莫名想起進京途中,所見到的那些登徒浪子,一開口便是這般熟悉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