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暮清楚地記著那個畫麵。沉默片刻。

“跟著我們很危險。”

“我…我不怕！”

時暮幫他把頭巾係好。

“沒工資，飯管……”

沒等時暮說完，金洛大聲回道：“我可以把車開好的！”

時暮腦袋靠在年朝肩上，按下對講機。

“弛野，想休息會兒嗎？”

“隊長，我還可……”

對講機哢啦斷掉，沒幾秒，再次接通，吳楓的聲音傳過來。

“隊長，原弛野說他想歇會兒。”

時暮無聲點頭，看向躍躍欲試的金洛。

“小金同誌，你被錄用了。”

金洛腿傷未愈，硬是開心得蹦了下。吳楓從一號車下來接人，他其實不愛吃番茄，但金洛隻帶了番茄，也就叼著番茄帶金洛往車上走。

時暮靠著年朝遲遲沒動，嗓音放緩，溫聲說著。

“醒來後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讓我……”

他突然停住，欲言又止起來。

年朝堅實的臂膀繞過時暮後背，安撫著把他攬在身側。

“我陪著你。”

再次坐回車裡，一直放在二人中間的背包回到了角落，大概是背包礙眼，又或許是那片刻的體溫交融觸動到什麼，他們的距離悄然拉近。

時暮握著對講機，“吳楓，教會金洛使用對講機。”

“收到，隊長。”

對講機裡時不時傳來一號車幾人的聲音，時暮聽著幾人像當老師一樣指導金洛，好巧不巧這學生還是個精通器械的小天才，三位老師一陣讚賞。大有良師出奇跡，高徒知還恩的意思。

時郝和金洛接觸最少，難以置信他哥居然輕易被一簍番茄就給收買了，聽著金洛和眾人打成一片，心想能讓他哥看中的人，總歸不會是個廢物。這麼想著，也舒服許多。

說是順路，其實隊伍也繞了不遠，尤其山地間地形崎嶇，出山就用了不少時間。估摸著最快也要在明天上午才能抵達華東基地。

時暮展開地圖，看著劃出星標的華東基地。想著，他對華東基地是有些熟悉的。

“基因架橋”實驗在他身上取得成功後，時暮被迫接受了長達九年的秘密訓練。

在這期間他完成過無數次的求生任務。

隸屬華南LOG科研所的運輸機會將他們像貨物一樣空投到華東華南交界處，除去七支營養液，每人隻配備一把戰術尖刀，槍械那樣珍貴的物資輪不到他們使用。

如果不能在七天內回到華南基地，任務將判定失敗，埋進身體的微型炸彈會迅速結束他們的生命。

每一個月兩次求生任務，用時越短，積分越高，每個季度都會進行大清算，求生任務的積分占比高達百分之六十。

即便求生任務活了下來，總積分墊底同樣會被當作殘次品清理。

隨著時間的推移，投放地點也越來越危險，很多後期加入的新人可能第一次執行求生任務就會被丟在海邊，絕望著被異種吞噬。而這項訓練會一直循環，美名其曰，優勝劣汰。

時暮第一次執行求生任務時，結識了申文芝。

申文芝是位方向感極佳的成年女性，實驗奪去她大半聽力，給予她超乎常人的速度。那是她參與訓練的第二個季度，一切歸零，重新開始。

從來沒有人能和病毒完美融合，以至於所有人見到外形俊美的時暮經常控製不住露出懵懂的表情時，都以為時暮犧牲了腦子。

這種奇特的違和感很有吸引力，一個絲毫沒有威脅的漂亮傻子，甚至可能求生途中就會死掉。就連新人也對時暮多有照顧。

沒有人知道一米八的身體裡不過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

他必須活下去，隻有他活著，時郝才能活。

所以當申文芝帶著善意向他說明組隊執行任務存活率有多高時，時暮毫不猶豫選擇了加入。

申文芝幫助他們很多人在求生任務中活了下來。

時暮記得自己和申文芝組隊了很多次，直到第八個季度。

那一次他們像往常一樣組隊，申文芝照例邀請新人加入，時暮對此不太支持但從來沒有拒絕過。申文芝總是對時暮說，要敬畏生命，要力所能及地救下每一個可以活下來的人。

申文芝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明明所有人都是被迫參與訓練的，她卻十分樂在其中。

邀請的三個新人裡，有一個十分囂張，據說是真的用腦子換取了力量，輕鬆就能將大樹連根拔起。對體內的微型炸彈毫不在意。在沒人注意的時候退到隊伍最後麵，用尖刀劃開身體，想要取出微型炸彈。

這樣的事時暮根本沒有想過，因為他和病毒融合度太高，隻是表現不突出，能苟絕不硬剛的類型。LOG科研所擔心一枚微型炸彈時暮死不了，足足嵌入了六枚。

炸彈在接觸空氣的瞬間就發生爆炸，同樣站在隊伍末端的時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申文芝護在身下。

時暮的傷口迅速愈合，而申文芝被炸斷了半個胳膊，後背血肉模糊。

申文芝說還好時暮有自愈能力，如果沒救下時暮那她會很難過。

申文芝死了。

後來時暮才意識到，那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個朋友，所以他才會為此感到難過。

她離開了又好像沒有離開。

時暮不再組隊，開始單槍匹馬作戰，成績坐了火箭一樣一飛衝天。卻也開始救人，渾渾噩噩地救，交界處的難民，有難的同期，他都救。

年朝一定是在那個時候被他救的，所以才會遲遲想不起來。

時暮拿著地圖走神好一會兒，直到年朝靠過來，給他喂了顆糖，外麵酸裡麵甜，不同於番茄的酸甜，時暮也很喜歡。

年朝見時暮麵露欣喜，把這種糖挨個挑了出來，十二顆白色紙袋包裝的糖儘數裝進年朝口袋。

隱約看到前方破敗的建築群，對講機響起來，金洛故作板正的聲音傳出來。

“報告時隊長，前方五公裡處是…是什麼，楓哥，那座城市叫什麼來著？”

電流聲滋啦兩下，吳楓說道：“隊長，我們要經過泰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