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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鯉龍的故事並不長。它很快便結束了敘述,當皮丘為訓練家翻譯完最後一句話後,醫療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這不是一個多麼特殊的故事。或許世上有許多隻弱小的鯉魚王都曾被弱小的訓練家收服,並在強敵麵前一敗塗地。暴鯉龍自己也從未因此耿耿於懷,在跟隨小夜旅行的半年中,它甚至已經遺忘了自己曾經被其他訓練家收服過。
而偏偏在八強的賽場上,它對上了劈斬司令。儘管並不是同一隻,極度相似的外表依舊在瞬間喚起了它塵封的記憶,這才令它一時間方寸大亂。
將這段往事一股腦地吐出後,暴鯉龍感到心情舒暢了不少。它看到小夜露出了和收服它的那一日彆無二致的微笑,“謝謝你肯告訴我你的想法。”
少女走近了一步,依舊衝暴鯉龍笑著,似是有些疑惑地歪歪頭,“暴鯉龍,那個孩子和我像嗎?”
暴鯉龍聞聽此言,立刻開始猛搖頭,整張龍臉上都擺滿了嫌棄——以前的它那是年幼不懂事,換成現在的話那種廢物訓練家早在收服它之前就會被它打跑了!
“那……”少女又走近了一步,她的笑容依舊溫柔,背後卻漸漸升起了燃燒的晶藍色火苗,“你覺得我會在戰鬥時拋棄你逃跑嗎?”
暴鯉龍:“……”
這一刻,已經“成長為真正的猛獸”的暴鯉龍久違地感受到了和那一天相同的恐懼。
……不,這比什麼劈斬司令恐怖多了!!!
暴鯉龍完全理解小夜為什麼會做出這種反應,換成它自己被質疑戰鬥時會不會逃跑的話一樣得氣到當場噴水。正因為理解……
回想一下這位第二任主人手起刀落開山裂石的樣子,暴鯉龍冥冥中生出一種自己即將告彆人世的預感,立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小夜維持著笑眯眯的表情凝視了暴鯉龍片刻。直到暴鯉龍搖出的一大片殘影把自己變成了九頭龍,小夜這才狀若無事地散去波導之力的光,做愉悅狀拍了拍手,“我也這麼認為。這樣就算是達成共識了吧?”
暴鯉龍又忙不迭地猛點頭,見小夜總算退回原來的位置後才安下心來,一頭冷汗地癱在了治療儀裡。
它現在隻想回到幾個小時前把一時腦抽的自己揍成魚乾——究竟是怎麼把這位比它還能打的主人和“逃跑”聯係在一起的,怕不是腦子裡彆了頭蠢火龍吧?!
“抱歉啊。”
“?”癱軟的龍團聞聲茫然地抬起頭來。
“是我的能力不足,讓你輸給了劈斬司令。”小夜收斂了那副對她來說過於燦爛的微笑,認認真真地道,“今後我會和你一起繼續變強,如果還有機會和白蘭的劈斬司令對戰的話,我會派你出場的。”
“——一起複仇吧。”
深藍的水龍直起身子,望著訓練家平靜而鄭重的表情,突然柔和了神色。那雙總是怒瞪著的眼睛輕輕眯起,笑出月牙的形狀,隱約可見昔日鯉魚王天真的模樣。
沒等小夜衣兜裡的皮丘為暴鯉龍首次露出的笑臉——雖然還是很猙獰——而驚歎,一旁的噴火龍突然嚎叫了起來。
橘色的火龍一臉委屈地嗷嗚個不停,聲音隆隆地在封閉的治療儀內產生吵人回音,搞得小皮丘直翻白眼。這回不用翻譯,光是讀表情也能猜出噴火龍想說什麼。
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你居然什麼都不告訴我,QAQ!
看著淚流如注的蠢火龍,暴鯉龍的彎月眼頓時變成了半月眼,沒好氣地吼了回去。
此起彼伏的嚎叫聲吵得大比鳥無奈地轉了個身,背對著兩隻龍繼續打盹。森林蜥蜴依舊不動如山,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端坐著閉目養神。鬼斯通則和噴火龍一樣精神百倍,不停地在治療儀窄小的空間中左飄右飄,雙眼放光地盯著——小夜的頭。
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小夜被盯得後腦勺一陣發涼,一邊整理自己的圓頂禮帽,一邊無奈地笑了起來。
——也罷。能夠遇到你們,已經是我無法想象的幸福了。
考慮到寶可夢們剛經曆過一場激烈的戰鬥,暴鯉龍的情緒也才剛被她的“裝凶法”撫平,小夜沒有離開醫療間回到賽場,而是靠坐在暴鯉龍的治療儀旁邊,靜靜地等待治療結束。
寶可夢們鬨了一陣便安靜下來,紛紛因為疲憊而陷入了沉睡。在噴火龍熟悉的呼嚕聲中,小夜也逐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任由困倦淹沒自己的大腦。
半夢半醒之間,暴鯉龍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從治療儀外傳來。它勉強睜開雙眼,隱約看到來人有一頭熟悉的銀發。
少年在距離治療儀幾步遠處站定,垂頭凝視著麵前的人。
在他們一同住宿的記憶中,小夜的睡姿總是十分標準。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側,即使陷入熟睡也不會亂動分毫,和大字爆炎型的金毛兄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倚靠在治療儀旁的小憩自然沒有什麼“標準睡姿”,或許是醫療間的冷氣開得太足,她下意識地蜷縮起雙腿,低垂的頭遮擋住了神情。
幾秒後,少年的指尖擦過少女的發絲,一件純黑的風衣外套輕飄飄地蓋在了沉睡者的身上。
他不再停留,轉身向醫療間外走去,冰藍的眸中滿是凜然之色。
——感謝你遵守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現在,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