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族長含笑開口,像介紹每一位火焰之民的族人一般敘述著小夜所做過的一切。
“……這位一周之前來到烈焰穀的觀光客至今為止,已經幫助了我們太多。她在森林的高空孤身直麵敵人,為其他族人爭取到了寶貴的脫身時間;在熾熱的火山口救回了我們一族的繼任者,令她免於葬身火海;在最終決戰中貢獻力量,並用月之光華挽回了眾多族人的性命。”
他說著,上前一步,攤開手掌展示手中的物件。
那是一根修長的鵝黃色羽毛,邊緣靈動地點綴著烈火般的鮮紅。它的根部與精心編織的彩色繩索相連,看起來像是個小巧的發飾。
在昏暗的夜色下,羽毛表麵流轉著朦朧的光絲,神秘而美麗。
“任何詞句都無法表達我們對你的謝意,因此——”
看著對麵人還帶著些茫然的神色,業笑了起來。而晴奈已經接過羽毛,用其輕輕束起小夜右耳旁的幾縷碎發,係成一根小小的辮子。
“我們決定將你視作‘榮譽火焰之民’。即便姓氏不同,從今以後,你便是我們血脈相連的家人。”紅發的族長溫和而鄭重地起誓,“當你需要我們時,無論你在哪裡,我們都會趕過去幫助你——並竭儘我們的全力。”
與還在發懵的當事人不同,其他紅毛們顯然早已知情,馬上熱情地獻上歡呼和掌聲。有小孩子高高興興地將捆紮整齊的花束塞進異鄉人的懷裡,小夜還沒回過神來便被塞了好幾捧花,幾乎要被縈繞著香氣的潔白花瓣淹沒。
小夜實在是鮮少直麵如此鄭重的謝意,尤其她認為自己所做的不過是任何一個有同等能力的人都會做的平常事。隻是她才剛張開嘴還沒發聲,就有紅毛先發製人道:“彆推辭,除非你覺得我們的命不值錢。”
小夜:“……”不敢說話了。
火焰的神鳥注視著吵吵鬨鬨的人群,隨後垂下首。
小夜望著那尖尖的鳥喙逐漸向自己靠近——然後小心地側到一旁。
神鳥用自己修長的脖頸輕輕碰了碰少女的臉頰,柔軟的羽毛還帶著暖融融的體溫,令人仿佛浸入溫泉般渾身放鬆。與此同時,一道微不可查的清淺火光流淌向少女周身,帶來一閃而逝的溫暖觸覺後又立刻收斂,安靜潛伏進了那根蒙蒙亮的羽毛中。
小夜聽到一道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那聲音帶著朦朧的回響,難辨雌雄,莊重卻並不帶有壓迫感,像是在耳邊柔和地輕聲細語。
“謝謝你,救了他們,也救了我。”
丹羽之神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矮小的人類孩童。
“還有,很高興見到你——「月亮的孩子」。”
晚宴結束,精力旺盛的火焰之民們完全不想睡覺,又自顧自地開始了飯後甜點時間。他們堅定認為經過了自我介紹後,丹羽大人已經不算陌生鳥了,於是紛紛湧向祭壇,簇擁在神鳥身旁。
火焰鳥也不在乎自己的羽毛被東摸一把西拽一把,十分鎮定地叼了叼祭台邊緣的小孩的衣領,防止其摔落下去。
“丹羽大人丹羽大人,聽說我們在河中放出丹羽燈的同時許願,願望就會被您聽見,這是真的嗎?”被叼了衣領的五歲孩童完全沒察覺自己差點摔了個倒栽蔥,興奮地舉手提問。
火焰鳥眨眨眼,凝望著提問者。
“我的願望是用丹羽大人的羽毛做一件羽絨服!!”孩童高聲喊道。
“或者枕頭也不錯!”
“還有被子!!”
一群未滿十歲的小家夥討論得熱熱鬨鬨,而可憐的火焰鳥已經完全僵住了。
直到它在“好的神明應該滿足眷屬的願望”與“不想變禿”之間糾結了三個來回,在一旁看戲的晴奈這才笑嘻嘻地上前打圓場,“彆胡鬨啦,在神明頭上拔毛可是會被族長打的喔。”
穩重一些的成年人們倒是沒覬覦神鳥的羽毛,隻是在高興地談論著烈焰穀的未來——這裡本就以旅遊業為買點,有了火焰鳥坐陣,想必能吸引到更多客人。
“就是森林被咱們燒得有點難看。”有人想起了被火焰之民與丹羽大人聯手燒出的七扭八歪的焦痕,擔憂地說,“要不咱們買點樹苗來種上?”
“用不著,今天上午我們都去看了。”騎馬青年即使沒有拎著喇叭依舊嗓門洪亮。他興致勃勃地打開手機,給周圍的人展示自己拍到的照片。
“唔……哦噢噢噢!!”
人們紛紛驚呼起來。
那焦黑的土地在前一天分明還是寸草不生的地獄般模樣,照片中卻已經冒出不少新芽。充滿生機的青翠綠色鋪在被火燒過的大地上,像一層絨絨的綠毯,沐浴著雨水和微風欣欣向榮地生長著。
火焰之民們恍然想起了那個古老的傳說——神鳥之火焚燒過的土地變得肥沃,為子民提供了安居樂業的家園。因此,在那個時代,香橘島曾因盛產甜味樹果而名揚千裡。
反應最快的人已經喊了出來,“我猜咱們以後不用再從彆的島買糧食了!”
“是不是能自己種果子了?”
“丹羽大人萬歲!!”
祭台的歡騰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許久之後,異鄉人與火焰之民的族長來到了中心廣場,似乎在討論著什麼。業指著盟約之柱正想說話,見到祭台上的情景後突然收了聲,與小夜麵麵相覷。
紅發的人們倚靠著柔軟的羽毛,正和他們的神明一起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