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紫發的年輕訓練家點頭,“我有能力讓它無法逃走,或是應付它的襲擊。您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把工作委托給我的,不是嗎。”
在昨天之前,或許小夜在藥屋老板眼中還隻是個采藥草的速度很快的新人。而當迷唇娃意外暴走時,那從天而降的雪亮刀光深深刻在了誌村的腦海裡——她是一個能輕鬆擊倒巨大的冰之巨獸的強大訓練家。如果說,“拜托旅行者將朝北鼻帶走”是挽救它的生命的唯一解法,那麼,眼前這位偶遇的少女或許就是最合適的委托者。
而在溫暖的燈光中,他又一次打量對方的樣子——年少的訓練家神情鄭重,麵上沒有絲毫輕視或貪婪之色。
最終,他點了點頭。
“好。”
漆黑的夜色中,兩個人類一前一後地走出藥屋,在雨幕裡站定。
朝北鼻的身軀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在視野裡隻餘下一個模糊的剪影。誌村望著它,輕聲道:“朝北鼻。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但我還是要對你說——”
“你該離開了。”
藥屋老板話音落下的瞬間,小夜打開了精靈球。隨著深紫色的幽靈出現在紅光中,雕塑般的寶可夢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它的身體抖了抖——這一刻,儘管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寶可夢的表情,小夜依舊感覺到了巨大的怒火和敵意撲麵而來。
訓練家對此視若無睹,甚至不打算在開戰前打招呼,乾脆地下達了“暗影球”的指令。與此同時,憤怒的朝北鼻發射出岩石炮彈,雙方的招式在空中碰撞,幾秒後轟然炸裂開來。
在與自己的訓練家並肩作戰,對抗偷獵團時,朝北鼻並不是一隻弱小的寶可夢。隻是它已經荒廢自己的戰鬥技藝足足兩年,連昔日最熟練的招式都變得艱澀。在鬼斯通疾風驟雨的攻勢下,它節節敗退,很快便開始難以支撐。
爆破聲與火光在寂靜的夜裡接連綻放。大概是對戰的動靜在深夜太過突兀,漸漸有人尋聲而來。
這些人並沒有控訴對戰者打擾了他們休息——健身器材店的老板默默打開窗戶,樹果屋的店主正站在門邊觀望,漁具店老板最年長的女兒揉著眼睛看向窗外,寶可夢中心的喬伊小姐一步步走出前台。住處稍遠的人穿著睡衣冒雨一路走來,又急忙忙地躲進周圍店家的雨棚下,視線卻一刻都不肯從交戰處移開。
曾經與藥屋的老店主並肩作戰的“白浪救助隊”成員們無聲無息地聚集在了雨夜的廣場。他們似乎都明白了什麼,沒有交談,也沒有嬉笑,隻是靜靜注視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暗影拳!”
自下而上的拳擊狠狠打中朝北鼻,令它趔趔趄趄地險些摔倒。
直到此刻,誌村才察覺到彌漫在地表的並不隻是爆炸產生的煙塵——水波般的黑霧不知何時已經覆蓋了地麵。鬼斯通在夜空中靈巧飄飛,雙手則沉入地表的煙塵裡,將形態完全隱藏在霧氣之中。隨著暗影拳的角度不斷變換,朝北鼻已經徹底丟失了主動權,被打得暈頭轉向,一時間連敵人的位置都找不到。
但它依然不肯倒下,依然燃燒著怒火。它頂著暗影拳的風暴艱難站穩身軀,猛然爆發出了強大的力量——以朝北鼻為中心,重力驟然改變。花盆被碾碎,盆栽的枝葉扭曲斷裂,置物架咯咯作響,幾乎像是遭到了無形的巨獸踩踏。
猝不及防之下,波及範圍內的誌村直接跪倒在地,將膝蓋磕得生疼。但是距離朝北鼻更近的小夜並沒有被撼動分毫,她依舊麵色如常地穩穩站立著,仿佛根本沒有承受驟然加大的重力。
而戰場上的鬼斯通同樣從容。對於氣體寶可夢而言,重力的影響微乎其微。任何一位訓練家都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隻是,他們的對手身邊並沒有並肩作戰的訓練家。
朝北鼻身前凝聚起了雷光。暴雨加快了電流的湧動,所有氣力都被壓縮進刺眼的能量炮中,裹挾著它的恐懼與怒火,朝向夜空中的幽靈直擊而去。
“——暗影球連擊。”
鬼斯通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笑聲。它像遊戲一般接連拋出能量球,招式幾乎連接成細密的漆黑幕簾。電磁炮的光芒墜入其中,瞬間便沒了聲息。
下一刻,暗影球的暴雨落下。在狂風與火光的舞蹈中,岩石寶可夢沉重地倒下了。
朝北鼻傷痕累累的身軀化作一道紅光,被納入紅白相間的精靈球中,虛弱地搖晃了兩下便沒了聲息。
小夜撿起被雨水打濕的精靈球,側頭看向觀戰已久的委托人。
“做得很好,謝謝你。”誌村說。
他的視線在那枚精靈球上停留了片刻——事實上,他冒雨進山不光是為了試探小夜的反應。那個年輕人曾經在迷唇娃暴走時不顧危險出手相助,這樣熱心的訓練家在察覺到有人在山中遇險後,動身前去救助幾乎是理所當然的,刻意測試她的“善良”是一件太過多餘的事。
誌村真正想要測試的是朝北鼻的反應。
如果這兩年的絕望已經徹底蒙蔽它的心智,消磨掉它的善念,令它麵對昔日家人遇險的消息也無動於衷,那麼誌村絕不會將這樣的寶可夢托付給一個年輕人。與之相反,隻要保護什麼的意願還殘留在它的身體中——
就還可以被拯救。
“接下來的一年就拜托你了。”昏暗無光的雨夜中,藥屋的現任店主鄭重其事地道,“你要把它牢牢看管在身邊,決不能讓它逃回這裡。”
“還有……帶它看看這個世界,去見識更多美麗的風景和善良的人。讓它知道——”
“為了一個人而尋死覓活是多麼愚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