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就這麼決定了。”

李奈微笑道。

他的手指撫過貨架，精準地捏住了某個貨物的一角，將它拿了出來。

那是一條紅圍巾。柔軟而鮮紅地盤繞在李奈的手腕上。在慘白的月光下，那紅鮮豔得似乎要從垂墜的下擺處滴落而下。

【no.01111001】

一條紅圍巾

品級：N

庫存：1（隨世界刷新）

售價：3000

性格立場：混亂中立

描述：這是一條可以延長至無限的紅色圍巾。隻要你能說服它。

李奈轉過身來，剛想將這條紅圍巾照往常般放在櫃台上。但空蕩蕩的麵前讓他一愣，李奈這才想起，剛剛作為櫃台的桌子被人踢翻了，現在還倒在地上。

“哎呀……”

李奈拿著圍巾僵在原地，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

一地狼藉中，芥川微微抬頭，漆黑的眼睛帶著灼熱的專注，死死地鎖在李奈身上。

他聽到了李奈之前奇異的自言自語，但完全沒有出聲詢問的想法。看過那地獄般的場景，現在李奈身上發生任何事，他都不會感覺奇怪。

但芥川用這般帶著深重的執念，幾乎不像是孩童的雙眼所能出現的灼熱到可怖的視線，緊鎖在李奈身上的原因，並不隻是這個。

終於得到了。

除了生理性的惡心與暈眩外，芥川的清晰地感覺到心中此刻充盈著的強烈感情。

恐懼。

那是芥川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的，從心底深處不受控製噴薄而出的感情。

遊蕩生活於貧民窟的他，與孩童們生活在一起。不論發生何事，在那雙黑沉的眼眸中都引不起絲毫波動。

“沒有感情的孩子”，共同生活的孩童們都這麼稱呼他。但另一個外號更加為人所知——“不吠的狂犬”。

但不管怎樣他也隻是孩童。在這深淵般的貧民窟掙紮求生，有時一連幾天沒有食物，折磨般無窮無儘地生活下去。在這樣的生活中，所謂產生感情也隻是奢望。

但現在終於得到了。因此他並非犬畜，而是有著感情的人類。

連喉嚨都在收縮，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著。恐懼？還是激昂？還是興奮？越是注視著那個人，心中膨脹著的感情就越是猛烈地燃燒著肺腑。

假如是他——假如是他的話——

月光下，那雙手捧出的一團鮮紅猛然映亮了芥川黑色的雙眼。

仿佛被蟄痛了般，芥川心中膨脹著的東西被忽地點燃了。他仰視著李奈，用嘶啞的聲音開口。

“你能夠賦予我嗎——”芥川死死盯著李奈，喉嚨顫動著，“賦予我——生存的意義。”

聽到這話的李奈愣了一下，隨即在他意識到芥川說了些什麼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奈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抱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向我、竟然向我尋求活著的意義？哈哈哈哈哈！”李奈用手指抹著眼角笑出來的淚，看著芥川認真的眼神，忍不住又是一陣狂笑。

芥川仍不發一言，執著地盯著李奈，等待著他的回答。

李奈的笑聲漸息，他摸了摸笑痛的肚子，自言自語道，“果然，還是……有意思。”

一些字節被吞沒在唇齒間，連極近的芥川都沒有聽清。

李奈的臉上仍帶著笑意，看起來心情非常不錯。

“你很有趣。所以我的回答是……”李奈輕快地笑道，“好啊。”

在那一瞬間。芥川感到一種全新的感情從心中誕生了。他怔怔地注視著李奈，無法分辨的感情幾乎要撕破這具幼小的身體。

李奈蹲下來，與芥川平視。注視著那雙仿佛閃爍著群星輝光的眼睛，芥川無法自控地顫抖起來。

李奈輕笑起來。

“看，你的身體已經告訴你答案了。”李奈湊近芥川的臉龐，具有魔力般、帶著笑意的聲音緩緩流淌。“如果生存完全無意義，此刻的你，又在害怕什麼呢？”

芥川愣住了。

“我來告訴你吧。”

李奈的手指擦過芥川的臉頰，芥川顫抖得更厲害了。

“因為未知。你還未抵達絕望的儘頭呢。未知的深處，遠有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李奈微笑道，“銘記著這份恐懼，向著未知的彼端探索，竭儘全力地生活下去吧。”

芥川怔怔地與李奈對視，忽地落下淚來。

“哎呀。”

李奈笑起來。

月光雪亮，群星璀璨。在漫天星辰的注視下，李奈拿起手上的紅圍巾，親手將它掛在了芥川的脖子上。

“讓世界變得有趣起來吧，芥川。”

李奈在芥川耳旁笑著低聲道，那聲音幾乎是甜蜜的。

“那麼……錢貨兩訖，謝謝惠顧。”他輕笑了一聲，“不要辜負大家的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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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芥川後，李奈揮了揮手，小蝙蝠立刻連滾帶爬地飛了出來，賣力地撲騰著翅膀，用爪子勾著翻倒的桌椅，一個接一個地扶正。

等到店內完全恢複原狀後，小蝙蝠啪嘰一下摔在了桌麵上，軟軟地癱成了一張毛絨餅。

李奈戳了戳它，蝙蝠餅本能地顫了顫，然後徹底昏死了過去。

李奈：“……”

他伸出手，無情地把這灘毛絨狀流體從桌麵上推了下去，蝙蝠從桌麵垂直落地，啪嘰一聲，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連個微弱的“喵”都沒發出來。

……看來暫時是指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