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因為老爺子的緣故,請的幫傭並不多,隻是留下幾個打掃日常衛生和廚房做飯的,一切以簡便為主。
溫今禾輕描淡寫地離開後,正巧在打掃客廳的兩個中年阿姨,本來正在用紅木油打理著沙發,這會兒差點手滑。
她們在溫家已經做事做了十幾年,溫家對於她們來說是絕佳的雇主。她們從來不在意身份差異,也明白三小姐話裡的意思。
什麼樣的角色就做什麼樣的事情,不然相互之間都會為難。
這裡離門口並不遠,外麵剛剛經曆的說話聲被聽得一清二楚。
三小姐怎麼一夜之間這麼能說會道,她們互相看了一眼,分明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笑意。
黎荔怎麼說也是從小養在溫家的,雖然說是跟著她母親來幫忙照料三小姐,但吃穿用度從來是當溫家兒女來養的,從未有過虧待。
可她剛剛那些話,卻又把自己置身於主人之外,好似……
倆人忍得辛苦,好似黎荔才是溫家的幫傭。
一道眼神過來,注意到是周管家在提醒她們,倆人才繼續手上的動作,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
一場看似必然會發生的爭吵無聲結束,周管家也鬆了口氣,他眯著笑:“四小姐,房間已經提前打掃過,您直接上樓即可。”
“行李箱我幫您拿麼?”
黎荔聽到周管家這話,回想起自己剛剛說的,明明原本是想體現她和溫僅僅關係親近的話,麵色一片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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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貨色啊?!”
“我靠靠靠,幾天沒見溫今禾怎麼越來越讓人討厭了!”
“當初可是她哭著喊著說我身上的衣服好看,她也要,大伯才發話讓我爸也給她弄一件的,現在裝什麼啊?”
“明明大伯也隻是被她鬨得煩躁,不想耳朵再被吵才最後答應她的好吧?”
“真當自己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了?”
關上房門,溫僅僅狠狠把行李箱摔了進去。
越想越惡心,她把外套脫了,扔在地板上,踩了兩腳都不覺得解氣。
已然忘了這件衣服是她這幾個月裡最經常寵幸的一件衣服。
黎荔笑著上前,把草莓舉在她邊上:“你最愛的品種,昨天才從國外空運過來的,新鮮著呢,消消氣。”
黎荔何嘗不氣憤,前廊裡,溫今禾輕描淡寫掃視自己的眼神,好像已經看穿一切。
她不由自主恐懼,卻也不服氣。
一想到這盤白色的草莓第一顆竟然讓溫今禾拿了,溫僅僅剛伸出手又往回縮:“不想吃了。”
黎荔也不勉強,把盤子隨意放在桌子上,“其實我也不理解,小禾原來這麼討人喜歡,原來我還擔心她被接回溫家會不適應呢。”
“討?人?喜?歡?”
溫僅僅更加來氣,一字一句都咬牙切齒。
好似沒聽到一般,黎荔自顧自地往下說:“我也不怕被你知道,她到底是我表妹,是我在溫家唯一有血緣關係的,所以之前老想著幫幫她。”
“沒想到她竟然自己學會了用絕食來讓爺爺同情,昨天爺爺竟然讓律師給了她幾百萬的零花錢。”
“怎麼,僅僅你沒有嗎?”
黎荔一臉驚訝地看向溫僅僅。
“幾百萬???”
如果說剛剛隻是生氣,聽到這個數字,溫僅僅的怒氣簡直要衝破腦門。
她倒也不在意幾百萬這種小錢,但是——
“爺爺從來都沒給過我超過兩百的零花錢!”
她的日常花銷都是父母常年在外因為沒陪在她身邊長大而補償她的,從一向嚴厲的爺爺口中要錢,她有這個膽子嗎?
越想越氣,她把那件脫下的玫瑰色外套拿起來,又卷了卷,扔到垃圾桶裡。
溫僅僅在跳腳,黎荔拿起一個乳白色的草莓,手中摩挲了幾下,又一臉為難。
“僅僅,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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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
周管家站在跟昨天一樣的位置上,仍舊有些魔怔。
溫家可太久沒有這麼多人聚在一個餐桌上了。
老爺子不用說,自從老伴去世後,他寧願跟著一群老友四處爬山釣魚,也不願留在這個充滿回憶的屋子裡。
二少爺溫啟寒是攝影師,經常奔波在外,作息時間不定,老宅在山上不方便,他便常年住在市區的套房裡,如果不是因為被老爺子拘住,他每每回來,能待超過5個小時都算多的。
四小姐正在讀大學,平常在上課,寒暑假國內外旅遊,家裡又沒什麼人,加上溫今禾此前讓她不喜,回來的頻次更是少見。
如今幾人竟然聚在一個餐桌上吃晚餐,短短半小時內,周管家已經第五次暗暗感歎。
如果不是老爺子一如既往的嚴肅與沒表情,他都想感慨一句老爺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溫家一向食不言寢不語,有溫長鷹在,性格跳脫的溫僅僅都隻敢安安靜靜悶頭吃飯。
她低著頭,卻越聽越奇怪。
誰的動靜這麼大?
夾菜的頻率這麼快?
是餓死鬼投胎嗎?
悄悄抬頭,這才瞥見溫今禾手拿著個雞腿在啃著,全然沒有禮數,又一隻手伸得遠遠的,去夾最邊上的螞蟻上樹。
這麼沒有禮貌,爺爺竟然不發怒???
溫僅僅感到不可置信。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眼神已經先於腦子轉向溫長鷹的方向。
在她記憶中一直很嚴肅的爺爺,竟然看著溫今禾的各種動作,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