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好似被博雅的聲音喚醒,想起博雅剛被打了一巴掌關進柴房,趕緊揩了揩眼淚,跌跌撞撞跑到柴房門前。
“羅羅兒,你沒事吧?”柳氏透過木門縫隙,見到博雅臉上的紅印,心痛不已。
“兒好著呢!阿娘沒事吧?”博雅趕緊寬慰柳氏道。
“阿娘沒事!羅羅兒莫怕,阿娘再去求你祖母,若你祖母不應,阿娘便去求你祖父。平日弟婦欺辱你,多是你祖父阻攔,他定會為你做主的!”柳氏寬慰道。
“阿娘,沒用的。”博雅見柳氏仍將希望寄托在沈老夫婦身上,不由得搖了搖頭。
“祖父是待兒更為親和,但也僅僅容不得嬸娘當著他的麵苛待、斥責我而已。素日裡,祖母和嬸娘如此刻薄我們衣食,還動輒言語羞辱,他不知嗎?你可見他管過?祖母本就偏愛幺兒,又不喜兒是女兒,阿耶去世後,祖父祖母更是將二叔一家視作唯一的依仗。他們不會為兒做主的,甚至會覺得這就是兒最好的歸宿了。”博雅試圖打破柳氏的幻想。
“那可怎麼辦呀?”柳氏聞言隻覺心中慌張,眼中酸澀,又欲哭泣。
“阿娘,我們離開這裡吧!阿耶離世,兒對這個家已毫無眷戀,隻放心不下阿娘。事到如今,祖母和嬸娘還想將咱們母女分離,這個家已容不下咱們了。”博雅堅定道。
“那...咱們去哪裡啊?”柳氏似是有所動容,蹙眉問到。
“阿娘放心,兒早已打聽清楚,城東有座上清觀,朝陽大長公主曾於觀中修行。故上清觀享皇家香火,行庇佑百姓之善事,收容無家可歸的女子在觀中修行。”博雅終於道出了思慮已久的想法。
這上清觀是長安城內有名的道觀,是先帝後為其心愛的女兒——朝陽大長公主所建。這朝陽大長公主本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即使到了婚配的年齡,帝後也是萬不忍心將之嫁至相距萬裡的異國來鞏固疆土的。於是在長安城中,為其千挑萬選了一家世清白、品貌端莊的世家子弟,欲招為駙馬。豈料朝陽長公主聽聞,當即請旨要入道修仙,到玉泉觀做女冠去。最後帝後拗不過公主,又不忍心其離宮到遠離長安的玉泉觀修行,便在城東為其建造了現今的上清觀,賜其道號持盈,尊稱上清真人。而朝陽大長公主鬨著要修道一事,明眼人都知並非因其道心堅定,單純是為了躲避婚事。果不其然,持盈時常舉辦宴席詩會,自由出入宮中,使得長安女子追捧,紛紛效仿。持盈聽聞更是宣稱,於上清觀修行的女冠一概不問來曆身份,若有潛心向道的家貧女子,還可為提供免費的餐食及住宿,終身受用。
博雅初聞此事,便不由得為這位公主的個性折服,生出了向往之情。但思及柳氏,她一心盼望博雅過上尋常女子的日子,才在沈家忍耐著種種不平,恐難以說服她允自己去做女冠。如今,沈家阿婆及嬸娘已將母女二人逼至如此境地,想來柳氏應會讚成博雅這法子了。
“羅羅兒,可是早有此心?”柳氏見博雅麵色從容,眼中甚至有一絲期待,便知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籌謀已久。
博雅早已沒什麼需要隱瞞,聞言點了點頭。
柳氏見博雅目光堅定,一是心中五味雜陳。不免怨恨自己無能,逼得女兒生出這樣的想法,不由得紅了眼圈。
“阿娘莫哭!一盞孤燈,一杯清茶,一卷書稿正是羅羅兒所願,沒甚麼不好!阿娘自然也是盼兒歡喜的,兒現在便十分歡喜。”博雅見柳氏麵有悲色,趕緊安慰道。“如今不是傷感的時候,咱們趕緊逃出這裡,才是正事。”
“是!是!”柳氏聞言,從悲傷中醒了幾分。
“阿娘,白日裡祖父祖母定會盯著咱們,恐難以脫身。咱們不妨晚上趁著夜色偷偷溜出去?”博雅與柳氏商量道。
“倒是這個理兒!可是...宵禁怎麼辦?”柳氏不免疑惑道。
“無妨,巡邏守衛一般隻在西城巡上一圈,出了修政坊向東走有小胡同,有堆放了許多雜物,咱們先在那躲一躲,待他們離去,咱們再悄悄趕路。待到了朱雀大街,應該也差不多五更天了,咱們便可正大光明的走了。到時即便祖母和嬸娘發現了,她們也不知曉咱們行蹤,就算趕著車尋咱們,也不知要走多少彎路,浪費多少時間,決計是追不上咱們的。”博雅向柳氏說出了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