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曆史 “黑曆史,來了啊。”……(2 / 2)

還能咋地 常叁思 5232 字 8個月前

過往紛至遝來,在剝離了身為當事人尷尬的處境之後,他翹起嘴角,像是在看彆人的笑話了,他愉快地說:“談錢嘛,沒什麼針對不針對的。”

嚴耕雲心說那誰談得過你王扒皮啊,嘴上卻說:“不跟你談錢,談不了一點。”

“談,該談還是得談的,”王醒一邊說,一邊豎起手機,往他眼前一放,“黑曆史,來了啊。”

“第一次,你入職當天,載著我,在雲杉立交底下轉了8圈,把我轉吐了。”

“第二次,去屏西參觀酒廠,你撞到一頭豬,人家把你和車都扣了,你攔了個三蹦子叫我坐,還給我灌迷魂湯呢,說高端的人士,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交通工具。結果你這個樸素的交通工具,巔得我耳石都錯位了。”

“第三次,從南湖返程,你拉著我衝檢票的閘機,結果你過去了,我被彈回去了。”

“第四次,我訂的公路車,叫你給我騎回家,結果才出店半個小時,前胎就被紮穿了……”

死去的記憶回來羞辱他了。

嚴耕雲也開始想一個問題了:他怎麼還沒被辭退啊?

對於這個問題,王醒的答案是:辭了的,當天夜裡就辭退了。

*

<一年前>

那天L市下著大雨,刮著那種高樓之間都起號子的大風,下午三點的天色,黑得像夜裡八點。

嚴耕雲就是在這個天色裡來麵試的。

當時,王醒的二姑夫和大姨家的大表哥正在他的辦公室裡拍桌子,說他爸一輩子重情重義的,怎麼生了他這麼個冷血的玩意兒,這麼沒良心,這麼不講情麵。

王醒沒接話,端著杯子就出來了,他去接水,正趕上嚴耕雲從大門進來。

風也好不容易找了個縫隙,緊跟著一猛子倒灌進來,吹得他身上所有能飄移的地方都在往前撲裹,白色的襯衫、黑色的休閒西褲、左手裡的雨傘布、右手裡的文件袋,和他那一頭幾乎已經濕完了的頭發。

隻有他那個人沒動,很瘦,竹竿似的。

隔著上十米的走廊,王醒忽的跟他對了一眼,門口的點燈帶點藍調,把他的臉曝得冷白,身上亂七八糟的,看起來有點狼狽。

但他進來後沒什麼多餘的動作,隻是看了自己一眼,就立刻側過身去,用力將門摁上了,從側麵看他更單薄,像個紙片人。

就是他嗎?

王醒當時心想,那個年紀輕輕不上班,卻跑去跟胡叔一起種地的人?

胡叔是他爸的老同學,現在也住在一個小區,是個熱心腸的樸素老頭。今天這個忽如其來的麵試,就是這老頭介紹來的。

但是王醒看他的臉色比前台還白,不像是種過地,更像是搞推銷的,不過也沒多琢磨,往前去了茶水間,接著又回了辦公室。

回頭等他再出來,嚴耕雲就已經坐在會議室裡了,而人事過來告訴他,那個小哥哪裡都不錯,形象不錯,談吐不錯,就是硬傷太硬,經驗為0。

這種王醒一般都是不要的,他要那種迅速能滑入工作正軌的,貴一點也沒關係。

但是長輩的麵子他還是得給的,所以他看了眼時間,準備去聊個10分鐘。

然後他走進門,看見嚴耕雲坐在門邊,長桌短邊的那個位置上,站起來,喊了一聲王總。

他帶了簡曆,裝在一個半透明的文件袋裡,在桌上,裡麵還有一支筆,這就是他來麵試的全部裝備了,很簡單,也很隨便。

王醒迅速將他打量了一遍,很乾淨的一個人,無論是長相還是感覺上。

態度也挺大方,眼神直接跟自己的對在一塊,擠出來的笑很淺,不太熱絡,但禮貌是有的。年齡也叫人有些猜不準,看姿態,他明顯是有工作經曆的人,但是看精神狀態,他身上沒什麼疲憊感,看起來比實際年輕,但氣質又比年紀沉穩,是個氣質有點複雜的人。

帶著一點疑惑,王醒重新看了一遍他的簡曆。

嚴耕雲,男,30歲,應用數學,本科,上一次工作經驗是畢業之後到3年前,在一家鋼廠的中心研究院做數據分析,然後就是3年的空窗期,沒了。

現在的公司對空窗期諱莫如深,王醒倒是不太在乎這個,他比較實際,隻要辦得下來事的,他都招,然後他討厭說套話的。

他先問了下嚴耕雲跟胡叔是怎麼認識的。

嚴耕雲說,他倆都在一個共享農場裡租地種,時間長了,就認識了。

王醒又問他,這三年的時間裡,他都在乾什麼?

嚴耕雲說也沒乾什麼,就想點事情,碰上了就接點私活,然後早睡早起,有時去種地。

最後王醒又問他,為什麼會來這裡麵試?

嚴耕雲說,因為他接到了麵試通知,而他眼下也沒什麼清晰的工作目標,說白了就是無頭蒼蠅,瞎撞而已。

王醒聞言,心下頓時了然了:這要不是個高階的三和大神,那就是家裡有礦,怎麼都不打緊。

而這兩種人,他都惹不起,但詭異的是,他對這個人印象不壞,因為他還算直率,於是他腦子進水地將人留下了。

試崗3天,成不成都算工資。

這個喜歡皺眉,看人的眼神都帶著一層審視的年輕老板,對自己並不滿意,嚴耕雲心知肚明,讓試崗大概是給老胡麵子。

不過試就試吧,反正來都來了。

之後,會議室一連來了三波人,人事、行政,還有一個送壓縮洗臉巾的女同事,每一個都挺和氣,進來的時候是歡迎歡迎,但走的時候是千萬千萬,叫他不要犯低級錯誤,王總厭蠢,最討厭馬虎的人。

嚴耕雲嘴上說知道了,但心裡全是問號。

蠢?什麼樣的叫蠢?光說蠢,但是沒有判斷標準,還是有點抽象。

不過等到晚上10點半,他載著從飯局上下來的王醒,在那個立交底下迷路迷到第8圈,最後好不容易出對岔口,欣慰地一抬眼,卻對上後視鏡裡那雙眼睛時,他就知道了。

“繼續轉呀,”嚴耕雲看見他提著個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垃圾袋,幽幽地對自己說,“這才第8圈呢。”

嚴耕雲:“……”不是,你醒的,那你為什麼不吱聲?

因為他想看看,他今天招的到底是一個司機,還是一個陀螺?

王醒太陽穴突突地跳道:“你明天不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