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振呆了一下,表示有點茫然。
“不是,兄弟,我昨天晚上9點鐘給你打電話,說雨太大了我打不到車,要到你這兒湊合一宿的時候,你不是說你在陪老板吃飯的嗎?咋3點麵試,9點還在吃飯,12點之前就失業了,你乾啥了?”
“啥也沒乾,”嚴耕雲兩手搭在扶手上,“就是昨天晚上送老板回去的時候,手機沒什麼信號,剛好又過立交,還是那個魔鬼立交,就……”
說著他臉上冒出一點無奈,兩手一攤,表示到此結束。
胡振初中就跟他認識了,對他是啥樣一清二楚,因此一聽到立交,就做了一個吸氧的表情。不過吸完之後,他就不太厚道,開始笑了:“哈哈哈,所以你就轉暈囉?”
“我沒暈,”他習慣了,嚴耕雲說,“老板暈了。”
然後不僅暈了,他最後還吐了,不過這些細節,嚴耕雲沒有跟胡振說,因為說了他隻會笑得更大聲。
而胡振也因為不了解詳情,以為他就轉了一兩圈,問題不大,哈完了又來和稀泥說:“嗨,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嚴耕雲有時出門,畫風是會有點迷,不是去公共洗澡間回不來了,就是在反的那邊一直上地鐵。但他上班不這樣的,賊靠譜,離職3年了老領導還會給他打電話,叫他回去上班,這就是實力。
然後他這個人畫風,就是在靠譜和坑爹之間無縫切換,讓他的老朋友能經常擁有新體驗,十分刺激。
胡振邊笑邊說:“那你跟老板解釋一下嘛,你就是方向感有點差,其他地方一個頂仨。”
“咱彆害人了哈,”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嚴耕雲體態安詳,周身放鬆地說,“人家招的是司機。”
而且這個公司,不大,但挺亂的,老板又事無巨細,什麼都管,嚴耕雲下午在辦公室坐了兩小時,不是電話就是文件,就沒見他消停過,晚上還要出去喝酒。
那麼累,他的助理估計也沒啥好果子吃。
算了吧,不合適,天意都如此。
胡振雖然喜歡笑他,但是也挺寵他,立刻換了個話題:“行吧,你不想去就算了,反正不上班你也餓不死。我這幾天都在會展中心布展,是精密機械加工這塊的,算是你老本行,你沒事,就去給我幫忙。”
嚴耕雲是個懶骨頭,又宅,張嘴就來:“不去,我有事。”
“你有個屁的事?土豆都給你種死,”胡振說,“我不管,反正2天之後開展,那天我會忙到死,你得去幫我。”
嚴耕雲假裝沒聽見,餘光裡瞥見手機屏亮起,頂部彈出一條微信消息來。
[改改:我是孫穎^_^ 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
嚴耕雲離職的消息在公司激起的水花並不大,主要集中在八卦上。
他們還從未見過如此光速的失業。
為什麼?怎麼會?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隻有孫穎是真的扼腕,她雖然菜,但是很識貨,嚴耕雲的excel用的出神入化,講東西都在點子上,沒有廢話,風格和王總有點像,隻是氣場不一樣。
他隻回答,很隨和,而王總會邊答提問,有壓迫感。
但他們都是大好人了,願意教人的領導和同事本身就是稀缺物種,就這麼失去,也太可惜了。
正好昨天嚴耕雲三兩下給她拉出來的銷售儀表盤,換了一份數據,她又做不下去了,就找前台要來電話,申請了加他好友。
但是過了好一會,也沒見他通過,倒是她直係領導老羅從外麵回來,給了她一遝文件。
“小孫,出貨報告和物料單,讓王總簽字的,你送進去一下。”
孫穎八百個不願意接,王總今天心情不好,他的辦公室,約等於一個高壓鍋。但她也不敢拒絕自己的直係領導,默默給自己點了根蠟,接過來去敲門了。
“進。”
孫穎說明來意的時候,王醒心裡正煩。
舊的還沒轍,工廠又出了新的問題,還有這個公司,這個合約、那個貸款,弄得他整天除了亂跑和打電話,好像啥也沒乾。
這樣下去不行,他一定得招個人了,職業一點的管理……
這麼想著,他拉過孫穎送來那遝文件,很快在裡麵翻出來了一張便利貼。
粉底方版黑字,字有點草,不太好認,但是挺有風格。
[出8-發貨人-生產-代碼-不一致]
王醒核對了一下,是不一致。接著他將文件翻到最後,又在尾號是353的單子上找到了一張。
[460…353-單價-?]
然後王醒一看,單價是298$,但對應的商品卻是一個SY氣源分配器。
這是一個用在風刀、噴嘴等東西的小金屬配件,國內同等規格的也就一兩塊錢,實際單價也應該是2.98。
但公司裡從提單的到負責人,至少兩輪都沒人發現。結果嚴耕雲一個外行,隻在公司坐了不到3個小時,就能發現這種錯誤,這眼睛也實在尖得過……
王醒忽的靈光一閃,反應過來了。
嚴耕雲是學數學的,之前的崗位也是數據,他大概是那種對數字比較敏感的,而自己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種人。
然而昨天半夜,他才把人開了,這可真是一腳把送到嘴的鴨子踹飛了之後,才發現那是個香餑餑。
怎麼這麼造孽啊。
王醒火速處理了一下案頭的工作,然後關上辦公室門,想了幾分鐘的措辭,扼殺了一些尷尬和無恥,接著給嚴耕雲打了個電話。
那邊響了4聲,接通了,傳來平靜的一聲:“喂,王總,有事嗎?”
王醒迂回了一下:“有,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態度不好,你晚上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個飯,賠罪。”
那邊沉默了幾秒,回過來一句:“不用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