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開飯怎麼還睡覺了?”
“昨晚上沒睡好吧?”
“那也不能在飯桌上睡,一點規矩都沒有……”
張璐睜開眼,入目是一張寬大的圓桌,上麵擺滿了雞鴨魚肉。隻是這些菜的做法單調得很,都是紅燒,一打眼看過去,還以為是同一鍋燒出來的菜。
還不如我給……燒的排骨。
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張璐愣了一下,然後有些恍惚地想,排骨?我還會做排骨呢?我不是在宿舍裡打火鍋嗎?
我剛買的小羊羔肉……還切了地瓜……
張璐猛地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不在宿舍裡了,這是哪兒?
她警惕地抬起頭,打算謹慎地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卻對上了親媽的雙眼。
我媽?她怎麼在這兒?她來燕南市了?不能讓她在這裡……
還不等張璐再有什麼反應,她的親媽劉慧女士已經繞過桌子到了張璐麵前。
劉慧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問:“怎麼了?困了?”
“……沒有。”張璐嗓子有些發乾,語氣不自覺地就有些討好了,“媽,你怎麼在這兒?”
“大過年的,我不在這兒還能在哪兒?”劉慧沒好氣地說,手上卻是很溫柔地為張璐揉著腦袋,“你昨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這腦袋裡就剩下漿糊了吧?”
過年。
對,是過年了。
我媽來燕南找我了?
張璐又是高興又是心虛:“媽,你不生我氣了?”
“你個兔崽子整天惹事兒,我要是天天跟你生氣,非被你氣死不可。”劉慧伸手去掐她的臉,小聲罵道,“大年三十兒,擱飯桌上睡覺,要不是過年,我非抽你不可。”
飯桌?
張璐轉過頭,瞳孔猛地縮了下。
這是一個並不算寬敞的房間,也就是十二三平米的大小,卻擺了一張能擠下十四五人的大圓桌。桌上除了菜品和酒水之外,還有或滿或空的酒杯,其間夾雜著香煙、打火機、煙灰缸以及卷紙。
圍坐在圓桌四周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大部分人都穿著新衣服,臉上帶著笑。女人們操勞著忙前忙後,男人們手裡都夾著煙,油煙和二手煙將不大的房間攪和得更加渾濁。
電視被架在房間的一個角落,用三角形的架子托著,用俯視整個房間的角度放送無人問津的春晚開幕詞。
張璐不自覺地將她媽護在了身後,越發覺得情況不對勁。
入目的一張張人臉,分明就是她在老家的那些親戚。而這個房間,這個裝潢和擺設,不就是她爺爺奶奶在老城區的那套房子?!
不是我媽來找我了,而是有人把我帶回來了?
不可能,有誰能悄無聲息地打暈我,把我從南邊運回北邊?
總不能是……
她腦子裡的念頭到這裡突然就斷了線,她隱約覺得誰有能力做出這樣的事情,卻又在記憶裡找不到這個人的存在。
不對,我哪裡認識這樣厲害的人,而且我也沒有那個利用價值。
目光轉動間,她覺得自己的視線被什麼擋住了,她伸手一摸,是自己的頭發。
竟然是長發。
可她明明早就把頭發剪掉了,剪得可短了,短得彆人都叫她……叫她什麼來著?
她下意識地低頭,又看向自己的雙手。
——那是一雙白嫩的、沒有任何傷疤或者痕跡的手。
不對,我的手,從我出門打工開始,就越來越糙了,後來,後來上麵還有許多的疤痕……
張璐努力回憶著,記憶卻像是被誰挖空了一塊,和她的認知不能完全對上。
我記得右手尾指有個、有個挺嚴重的傷痕是……是……是打工時候弄得?
她的頭腦越發地混亂,記憶、認知、環境還有身體狀態,全都對不上。
這讓她煩躁不已。
她媽好像和家裡其他人說了什麼,但是她聽不清了。
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充斥著她的耳朵、她的腦袋,令人厭煩。
劉慧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好像又說了什麼,然後就要走開。
張璐下意識地就要抓住媽媽的手,可是她的手臂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迅猛有力,她什麼都沒有抓到。
電視機的聲音毫無保留地傳進了她的耳朵:“2013年春節聯歡晚會,現在正式開始!”
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