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和小嬸吵得熱火朝天的劉慧抓住了女兒的手臂,語氣中帶著害怕和懇求:“張璐,我們不在這兒了,跟媽媽回家……好不好?”
張璐已經幾近消散的理智突然被人抓住了尾巴,強行拉住了。
她歪過頭來,辨認了一會兒,然後不確定地問:“媽?”
……
張璐被父母從爺爺奶奶家打包出來,強行塞進了出租車後座。
被外麵零下十幾度的冷風一吹,她就是再不不清醒也得清醒了。
係統還在她的腦子裡嘚不嘚、嘚不嘚,吵得要命。
出租車外放的粵語老歌柔和平緩,廉價車載香氛和車內殘留的煙味兒混在一起又很刺鼻。
開車的是個中年大叔,一見攔車的是一家三口就滿臉不樂意,說話夾槍帶棒。
張守業怕女兒又被刺激了,在外麵跟陌生人乾起來,連忙打圓場。
畢竟自家人知自家事,家裡那些個個都是耗子扛槍——窩裡橫。遇到事情,他們嘴上放放狠話也就算了,真要動手的膽子還是沒有的,吵兩句也就吵了。
在外麵可不行,畢竟東北是“你瞅啥”“瞅你咋地”都有可能乾起來的地界。就張璐剛才那氣人的樣,他都怕閨女把人氣得上頭了,他們一下車司機就一腳油門懟上來,就得全家整整齊齊上醫院躺著。
劉慧握著女兒發涼的手,打量著她的臉色,小心問道:“冷不冷?難受不難受?”
張璐有些遲鈍地搖搖頭,她看看車窗外的風景,再感受到母親溫暖的手掌,總算有了些實感。
好像不是夢來著。
這麼好,怎麼會不是夢。
係統見她終於對外界的刺激有了反應,抓緊機會在她腦子裡嘚不嘚:“……宿主既然重生了,就不要再走老路。你應當珍惜父母,友愛家人,好好學習,爭做對社會有用的正能量人才……”
好爛的宣傳稿,像是宣傳辦的人被要求五分鐘寫一千字的湊字稿子一樣不走心。
張璐在心裡如此評價道。
係統的聲音戛然而止。
出租車晃晃悠悠,在除夕夜也並不冷清的大街上行駛著。
車窗外,街道兩邊大大小小的煙花此起彼伏,大人帶著孩子放鞭炮,然後捂著耳朵一起跑開。引線嘶嘶地燃燒,被它點燃的爆竹劈裡啪啦地炸開,大人和小孩的笑聲混在其中就聽不清了。
這些聲音和車裡的粵語歌混在一起,並不令人討厭。
是過年啊。
張璐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這一幕,感覺手被人握得更緊了些。
她轉過頭去,和劉慧對上視線。
“媽,”她聽見自己說,“我想回家。”
“好好好,我們回家,回家。”劉慧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裡,一連聲地說,“回家就好了。”
出租車終於停在了一個破舊的老式居民樓的單元門前,張守業付車費,劉慧小心翼翼地扶著女兒從車後座鑽出來。
這樓還是紅磚的樓體,沒有做外層保溫。單元門開口,也就是他們現在站著的方向是樓體北麵,張璐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居民們在窗戶外懸掛著的各種凍貨。
這是……我家嗎?
哦對,是我高考時候家裡租的房子。
一路上都沒好臉色的出租車司機看了眼後座的情況,低聲問張守業:“哥們兒,你閨女咋了?生病了?”
“沒有。”張守業下意識地否認,眼神卻是有些飄忽的,“她就是……沒睡好。”
說完,他拿著找零,動作匆忙地下了車。
出租車司機對這種見得多了,也不再多嘴,一腳油門就走了。
劉慧扭過頭問張守業:“錢和手機都沒落下?”
張守業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然後才回答:“都在。”
劉慧點點頭,抱著女兒手臂,柔聲說:“閨女,我們上去吧。”
張璐就隨著劉慧的牽引,一路上到了頂層七樓,看著她從口袋又掏出一枚單薄的毫無花哨的鑰匙,打開了最右手邊的那扇門。那門上被層層疊疊貼了無數的小廣告,什麼通下水,什麼開鎖,什麼小超市宣傳……應有儘有。
房子是個二居室的格局,客廳很小,即使開了燈也很昏暗。除了常規的壁櫥和鞋架之外,隻一個狹窄單薄的小桌子和一把沉重的靠背椅擺在那裡。
劉慧把張璐帶進屋裡,給她拿了拖鞋,又開始動手幫她解圍脖、脫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