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你說什麼,我更相信你做了什麼。”麵對一臉失望、傷心、不被女兒理解的神色的空山美玲,夏夏隻覺心中的空洞越來越大,“你既然說你不偏心,那麼媽媽,我問你,為什麼櫻子想來東京上學,你們二話不說就全家一起搬過來陪她。為什麼沒人問一下我想不想搬?如果我不想搬,為什麼你們不能陪我住在神奈川,讓她每周坐車回家?”
“因為你的妹妹年齡太小,怎麼能讓她一個人住在外麵?而且東京的教育資源比起神奈川更先進,我們也要考慮你弟弟妹妹的未來啊!”
“那為什麼我上學時,你們沒想過東京的教育資源更好?為什麼你們沒為我考慮一下未來?”
“你是爸爸媽媽的第一個孩子,爸爸媽媽那時候的確不知道怎麼為孩子安排……”空山美玲哭著說,“夏夏,媽媽真的愛你們,對你們三個人是一樣的。你知道嗎,生你的時候,媽媽難產血崩,病房裡都是……”
“妹妹剛出生的時候。”夏夏打斷了她的話,每次她向母親表達不理解他們的偏心時,她的母親都會拿難產出來說事,來證明自己的母愛。
夏夏已經不想再聽了。
“你記得嗎?你抱著她,我笑著想去看看妹妹長什麼樣,你卻一把推開了我。你當著你所有朋友的麵說,看到我笑就覺得惡心,不想看見我。”
“媽媽當時心情不好,把不好的情緒轉嫁到了你的身上……”
“那為什麼……”夏夏平靜地問,“每次你們不好的情緒全部會精準地發泄在我身上,明明櫻子和原野也在現場,你們卻能控製住不衝著他們呢?”
夏夏沒有質問空山井,因為她家是標準的喪偶式育兒,對於這個陌生人,夏夏對他沒有愛更沒有恨。
可是,她愛著她的媽媽,還年幼的時候,她相信過她媽媽所說的“媽媽愛著你們三個”。
妹妹還未出生時,空山美玲也會將她抱在懷中,溫聲細語地說,她是媽媽的珍寶,在媽媽的心中,她是唯一。
而她,天真地自欺欺人地信了。
媽媽的懷抱真的很溫暖,空山美玲每一次親密地親著她的側臉,都是那樣地溫柔,一如後來櫻子和原野所享受的。
事實證明,她的母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最開始就毫無遮掩的不愛,和偽裝起來如同糖果一樣劇毒的愛,後者更傷人千倍、萬倍。
空山美玲沒有辦法回答夏夏這句話,在夏夏的目光下,她終於崩潰地哭出了聲。
夏夏不知道她在哭什麼。
是在哭發現了自己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還是在哭她們母女終究是走到了撕破臉的這一步?
“對不起,夏夏,媽媽知道錯了。是媽媽太粗心大意,太疏忽了。你告訴媽媽,你想要什麼補償?隻要你說,媽媽一定補償你!”
夏夏麻木地說:“是嗎?好,那你和爸爸現在寫個協議,規定之後家裡所有東西,我能得到的都要比櫻子和原野多。從你們的公司得到的股份必須是他們的1.3倍,還有所有的動產和不動產。隻要你寫,我就把我的腎給他。”
病房外一片寂靜。
許久後,空山美玲不可置信地問:“憑什麼?媽媽說了你們在媽媽心中是平等的,所有東西也一定會讓你們平分,爸爸媽媽怎麼能偏心……”
夏夏想忍住眼淚,可是怎麼都忍不住。
小學時的拋棄、爸爸的毆打、學校的霸淩、長期以來受到的忽視、逼迫她去討好哥哥和手塚哥……
樁樁件件一幕幕地湧上心頭。
壞事全部讓她一個人承擔,精準地砸在她的身上。
可一旦到了好事,空山美玲這個“疏忽”“粗心”的母親卻能立刻清醒過來,如同一個保護幼崽的母獅,強調著自己的公平,強調著平等與一視同仁。
什麼叫補償?
平等的東西叫補償嗎?
難道不該是額外的、櫻子和原野也沒有的東西才能叫作補償嗎?
除非在空山美玲的心中,這個“平等”本來是她空山夏不該有的,是出於“補償”的心理,才決定施舍給她!
惡心。
太惡心了。
夏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的父母罪大惡極嗎?
嚴格說起來,真的沒有。
他們從未在衣食住行上虧待過她,比起其他真正的刻薄的父母,她的父母好太多太多。
有時,夏夏寧願他們對她壞一點,再壞一點,讓她從最開始就沒有希望;那麼她現在也不會那麼痛苦。
進退無門。
夏夏作出了決定。
她抬頭,和空山井與空山美玲直直地對視。
她的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我絕對、絕對,不會給你們腎的。
“我也不需要你們的財產,等我能賺錢,我會把你們養我所花的錢還給你們。你們如果想斷我的生活費就斷了吧,我不會去起訴你們遺棄。
“你們的錢,我用著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