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和的電話總是能打破一些恰到好處的平靜。
老實說,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她就感覺到是周清和這個幽靈。他大多數時候陰魂不散,偶爾在一些關鍵時刻不合時宜地躥出來。
她不耐煩地解鎖屏幕,果不其然,看到這熟悉的名字,發出一聲厭惡的冷笑。
橫豎氣氛已經變質了,她便覺得也沒什麼必要再避諱梁以恒。
她隨即就接起了電話,對麵一聲慵懶的“喂”,聽起來像剛剛睡醒。
已經快晚上八點了吧,作息還是他周清和最離譜。
她簡短地應著:“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不能問候一下?”周清和的語氣略帶鼻音,那幾分隨意與她的緊繃對比十分鮮明。
“不能。我等下要開車回酒店了,沒空閒聊。”
“這麼早回酒店?沒在王軒家喝酒?”
“今天搬東西太累了,明天還要趕路,不喝了。早點回去睡覺。”她言外之意是早點回去結束這一天,也並不想和你多聊。
周清和不知道是真聽不懂還是裝的,抓著最後一句問:“早點回去睡覺?和誰睡覺啊?梁以恒和你在一起嗎?”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這電梯雖然看起來很新,雜音倒是還不小,她通過鏡子看了眼梁以恒,他的目光全在他自己的手機上。還好聽不到。
她又想到王軒兩小時前,在群裡毫不顧忌地at了他們。大概就是剛剛睡醒,才看到群聊。
於是鬆了口氣,態度卻更加不耐煩了:“林婉也很累,我們都要休息了,你的一天才開始吧,慢慢玩吧。”
“你怎麼知道我的一天才剛開始,在家裡裝攝像頭了?”
她這下徹底想直接掛電話了,用電梯門想都知道,周清和是想在她和梁以恒在一起的時候刷存在感罷了。
乾脆扔出一句:“沒什麼事我先掛了,有什麼事明天回去再說。”
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下了紅色的掛斷鍵,周清和還在嘟囔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室友好像很在意你的行程。”梁以恒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對著麵前的鏡子擠出一抹微笑,回答道:“王軒跑出來了,沒人陪他喝酒,估計無聊吧。”
梁以恒也跟著笑笑,沒怎麼說話。
電梯門開了,三人陸續走了出去。
林婉跟在最後,不忘繼續打圓場:“是啊,從前你家裡的酒局,王軒每次都喊來不少人,這次他在屯裡要當光杆司令了。”
陳微然順嘴說道:“他不至於,他這種交際花,半個阿靈頓的女生都在他微信列表裡,怎麼會找不到人陪他喝酒呢。”
她這話直戳重點,一邊能讓讓梁以恒彆想那麼多,一邊也暗示著林婉彆想那麼多。
可惜林婉似乎完全沒放在心上,很多年過後,陳微然和劉夢曦聊起大學時的事,還是對林婉那年分明看得清現實卻還是在一棵樹上吊死的行為大惑不解。
這都是後話。
在梁以恒的帶領下,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macan。
“那明天見了。”她再次與他道彆。
“明天見。”梁以恒目光灼灼地打量著正在設置導航的陳微然,“到了和我說一聲,你那個酒店有valet parking,彆忘了拿號碼牌。”
她覺得好笑,梁以恒把她當小孩子了嗎。
但麵對他誠懇的提醒,她還是輕快地說了句:“知道了。你上去吧。”
梁以恒點了點頭,她便換擋鬆了刹車,駛出停車場。
“然姐,這袋子裡裝的什麼呀,真的是菜刀嗎?會不會碰到啊?我幫你拿著吧?”林婉見陳微然把那中國超市的塑料袋放在腿上,關切地問。
她沒忍住笑:“不用。不是菜刀,是小麵包。梁老師說晚上不好點外賣,叫我帶回去吃的。”
梁以恒不想被王軒議論,她倒不怕被林婉起哄。
林婉的表情誇張不已,似乎這裡不是三塊麵包,而是三百朵玫瑰花一樣。
開到要拐彎上樓的位置她下意識減速,鬼使神差地從後視鏡裡瞟了一眼,梁以恒竟然沒上去,而是站在電梯間的位置,正對著自己的車。
在副駕的林婉也發現了他的身影,輕聲笑著:“然姐,他很在意你啊。你不可能看不出來的。”
是啊,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但這種在意又能維持多久呢?阿靈頓的留學生,每年都有人來有人走,這裡隻像是一個站台,一個渡口,沒有人在這裡久留。
所謂互相“在意”停留的時間就更短了,能撐得過一個學期,都算很了不起了。
就像昨天被她罵走的許睿。
前幾天的課上,她還覺得似乎同專業可以產生不少共同語言,甚至有幾天的晚上他還提醒她第二天課上要準備的材料,追著發什麼晚安。
之後也沒什麼話好說了。
“然姐?”林婉見她一邊開車一邊發呆,叫了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