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郊區晴空萬裡，但也添了幾分冬天的蕭瑟，高速路兩旁的樹光禿禿的，草地也褪色成淺黃。一排排的風車倒是站的筆直，隨風飛速轉動著。

梁以恒從後視鏡瞥了眼林婉，她整個人攤在後座上熟睡著，腦袋向後仰，麵對著車頂。儼然一副發生什麼都與她無關的架勢。

“你困嗎，你困的話和她一樣睡一會兒？”他問副駕的陳微然。

午飯吃得有點撐，聽著她喜歡的靡靡之音，車裡舒適的暖風的確吹得她昏昏欲睡。

但是聽到這話，她忽然意識到如果她和林婉一起沉睡過去，梁以恒在這氛圍的“熏陶”下，不困也要睡著了，那麼這安全隱患太大了。

而且他一個人當司機看起來好淒涼啊。

想到這她坐直了身體，眨眨眼，下意識說了句，“不困。”

然後打開手機一邊關掉音樂，一邊解釋：“這個音樂不好，開車不適合聽這個，要聽點精神的。你喜歡聽什麼類型的？”

梁以恒被她問懵了，回答：“隨便你啊。我對音樂沒什麼研究的。”

“那聽點野史吧。”說罷她打開了聽書的APP。

“啊？”

“我有好幾個收藏夾呢。每次晚上聽野史，都是越聽越精神。你平時會聽嗎？哦，嚴格來講我聽得不是野史，是一些史書裡不太有的。我覺得吧，我看的不少書都介紹的太片麵了，你比如說有些隻介紹政權經濟，這些和很多民間發生的事都是相輔相成的。”她一邊瘋狂介紹，一邊翻到了自己上次聽到的唐代軼事。

梁以恒不住點頭，“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曆史啊，我也喜歡研究些稀奇古怪的。”

“對哦。我想起來了，你媽媽是曆史老師來著。”陳微然恍然大悟，找音頻的手停了下來，和他賣弄這些，不會是關公麵前耍大刀吧。

“是的。但其實因為我學理科，再加上我在國內讀高中的時候，她帶了三年畢業班，我們交流不算多的。很多東西我應該沒有你懂。”

她挑挑眉：“這樣啊。”

他怎麼還謙虛起來了。

於是她隨手放了一段，裡麵的主講人正在介紹一篇文獻，那篇文獻主張武則天並沒有殺害自己的親生女兒，那是當時的史官杜撰的，並且提供了一係列佐證。

她覺得很有意思，於是便在手機上搜起了這篇文獻。

梁以恒忽然放鬆，單手握著方向盤，端起奶茶喝了兩口，又輕笑了幾聲。

“你笑什麼？”陳微然以為他在嘲笑自己，轉頭盯著他，有些不滿。

他連忙放下奶茶，認真向她解釋：“沒有。我不是在笑你。我是想到我之前也和你一樣的，喜歡搜這些考據的東西。我跟你講，很有意思。”

“你講。”她麵無表情。

“我高二的時候，要參加曆史會考。”

“會考？”她沒聽懂。

“就是，我們理科生要考文科的會考，算是畢業考試。考完以後就不用上那三門課了。”

“哦，我好像聽說過，是不是隻要及格就可以的。”她一直在國內讀書的表哥考過，她略有耳聞。

“是的。然後呢，我們老師當時在班裡串講，就是不會講什麼細節那種，隻是把所有考點過一遍。他當時可能也覺得無聊吧，有的時候還是會穿插一些不考的細節，吸引我們的注意力這樣。不過呢，可能因為不是考點，而且不是重點的朝代，有個東晉時期的士族的事情，他就講錯了。”

陳微然一向叛逆，聽到給老師挑出錯，她便來了興致，問：“那你後來有沒有糾正他？”

梁以恒搖了搖頭：“當天在課堂上沒有，我隻是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看過，我不確定他講錯了。”

“那你後來才知道的？”她似乎有些失望。

“那也沒有。”他又笑了起來，“我在課上的時候拿不準，也就沒說什麼。但是放學以後，我就直奔網吧去查了很久資料，正確的事件是怎麼樣的寫得很清楚。還找到一篇現成的論文，專門糾正那些容易被誤會的錯誤說法。其實高中的教科書上沒有這個內容，我找來的都是一些權威高校出的書裡說的。然後去旁邊打印店，把這些資料打印了下來，我還圈了重點，方便下次直接給老師展示。當時和我一起去網吧的同學都傻眼了，以為是喊他一起去打遊戲的。然後過了幾天上課前拿到他麵前，讓他承認自己講錯了。也不是承認錯誤吧，至少要和同學們解釋一下呀......”

“哈哈哈哈......”陳微然整個人前仰後合，手中的奶茶也跟著晃晃悠悠。

梁以恒陪著她一起笑，但同時也作出了“噓”的手勢，“你小點聲，彆把你朋友吵醒了。”

“不是，哈哈哈，你為什麼要去網吧查呢？你同學一定無語死了，哈哈哈。”她儘量壓低話音，笑聲卻抑製不住。

他聳聳肩：“那天是個周一，不到周末我媽不讓我開電腦，那台電腦的密碼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學校盯晚自習，我如果打電話告訴她我開電腦是為了學曆史，她肯定也不會信的。”

“哈哈哈，那後麵老師按你說的更正了沒有？”她十分關注後續。

“沒有，然後我就和他吵了一架。”梁以恒麵帶不屑，不緊不慢地撇撇嘴，又拎起奶茶抿了兩口。

“不是吧？你還會和老師吵架的？”陳微然大為震驚，“你可是好學生呀，怎麼會和老師吵架呢？你直接在課堂上和他吵起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