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神女說,劉徹聽見她純稚的聲音,如珠玉般清亮,不食人間煙火,“夢中、雖好。”
劉徹猛然抬起頭。
神女沒有表情,但此時他抬起頭,竟然錯覺神女在微笑,那種神鬼會向凡人露出來的,詭秘的微笑。
隻聽說過怒發衝冠,而沒有聽說過驚怖而發衝冠而起,但劉徹覺得此時他的頭發就根根地豎立起。
因為一種恐懼正如同蛇一樣,從他尾椎骨,一路衝上腦後,帶起一陣冰冷的寒意。
神女完全不管他的震驚,自顧自地繼續說,“不可、久留。”
劉徹死死看著她的眼睛,像是驚恐到了極致,已經不知道躲避了。
她坦然地和劉徹對視,或者不能說是坦然,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看著劉徹。
她就這麼麵無表情地說著劉徹的夢。
劉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睡覺的時候總要遣散侍從,因為他固執地認為,床榻是隻屬於他的私人領地,任何白日裡不能訴諸於口的事情,在躺上床榻之後,他都可以漫無邊際地去思索。
更遑論夢境呢?那是比床榻還要更深更隱秘的領地,他在其中為所欲為,因為無人能窺伺。
可今時今日這份“無人窺伺”被打破了,神女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劉徹曾以為堅不可摧的屏障就碎成了渣。
他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可他不能不去想,倘若連夢都能看穿,那麼劉徹這個人在神女眼中,果真還有隱秘可言嗎?
“我……”劉徹艱澀地開口。
林久看著他。
半晌,劉徹也沒說出什麼話。
他知道那夢中有什麼事,畢竟還是個年輕人,被人看破之後,心裡湧上來的,除了難言的恐懼之外,更有難言的羞恥。
臉頰和半邊脖子的溫度都在升高,一定是滾燙而且發紅。
像是覺得這模樣很有意思,也像是因為沒有得到答案而追問。
神女從窗台上跳下來,裙擺紛拂,落地時輕盈得像是一片花瓣。
劉徹不敢看她,可是她在湊近,湊得很近很近。
這一次她沒有露出凶狠的神情,劉徹被迫和她對視,聽見她說,“你喜歡、那個夢嗎。”
劉徹依然說不出話,他另半邊脖子也紅了。
離得這麼近,林久清清楚楚看見劉徹露出了一個破釜沉舟的表情。
然後他紅著脖子,也紅著臉,對林久說,“我喜歡,很喜歡,恨不得那都是真的,而不知是一個夢。我想要您為我而來,向我伸手。”
林久看著他,不說話。
劉徹的表情一瞬變得灰敗,他將神女的沉默認作了拒絕。
但是下一刻,林久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劉徹猛然瞪大了眼。
林久一言不發,隻是輕輕握住他的手而已。
一個念頭在劉徹腦子裡盤旋,他看著神女的手,鬼使神差一般地開口,“您也像這樣垂憐高皇帝麼?”
話問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仿佛是怕林久抽身而走,立刻緊抓住了林久的手,但又不敢過於用力,生怕冒犯,最終隻是虛虛地抓住了而已。
“我——”他說,試圖解釋。
林久看著他,那種被看穿的感覺又來了。
劉徹漲紅了臉,覺得神女的眼神一直看到了他內心最深處。
看見他的貪婪不滿足,牽住了神女的手,還想要更多的、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