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津島治子梳洗打扮,快快樂樂地打車前往黑手黨事務所的所在地。
出租車司機是個頭頂有些閃亮的中年男人,眼角細細的褶皺藏著風霜。聽聞她的目的地,對方匆匆掃了她一眼,熟練地搭話:“姑娘,來橫濱旅遊的呀?”
津島治子坐上車,笑著問:“您怎麼看出來的呀?”
司機:“許多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來橫濱旅遊,非要遠遠看一眼黑手黨事務所,好像那是什麼橫濱旅遊不得不去的旅遊勝地。看見幾個黑衣人就興奮地低聲嘰嘰喳喳。也就是這幾年橫濱安穩很多,要知道之前我們都不敢接近那棟樓,哪還敢湊過去圍觀?”
津島治子:“……”
早知道黑手黨事務所位於市中心的一等地帶,而且幾乎是橫濱最高的事務所,但是搞成旅遊勝地……
怎麼說,有揍敵客家枯枯戮山的味道了。
橫濱果然是個很有意思的城市。
到了事務所,津島治子下車走向大樓。
遠遠就看見一個熟悉的瘦削身影在門口凝成黑色的雕像,令人恐懼的銳利視線傳來,像是守護地獄之門的凶惡三頭犬一般的眼神,直勾勾地鎖定她。
——那雙好像在宣告死亡的眼睛,屬於橫濱最應畏懼的港口黑手黨的禍犬,首領直屬的遊擊隊隊長芥川龍之介。
讓港|黑禍犬來守門,津島治子被萌得笑出聲來,引來對方更加凶惡的視線,可憐的警衛先生在這恐怖的氣勢中被迫承擔了太多,明明嚇得要瑟瑟發抖,偏偏還要努力保持嚴肅的站崗姿態。
津島治子:“有勞芥川君帶我去見首領了。”
芥川龍之介硬邦邦地說:“跟我來。”
然後轉身就走。
津島治子跟著他走進直升電梯前往最高層的首領辦公室。港|黑大廈窗明幾淨,無論是歐洲豪華酒店風格的大樓、還是充滿近未來空間傳送裝置風味的直升電梯,各處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甚至連一個手指印都看不到。
津島治子從電梯的玻璃窗向外眺望,周圍的建築物迅速地竄下去,直到幾乎可以俯視所有的建築物,電梯也沒有停下來。[1]
橫濱的建築群沐浴在晨曦中,染上陽光的暖色,飛鳥從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仿佛可以聽到城市輕柔的呼吸聲。
撇去其他因素,單從景色而言,這個mafia的事務所確實可以稱得上橫濱旅遊必去景點。可惜一般人不能來這裡,隻能遠遠看著。
如果港口mafia像揍敵客家一樣自信,說不定可以憑借這個賺錢?不過這樣就會失去作為橫濱恐怖機器的威嚴吧。
幸運地來到這裡的津島治子,在芥川龍之介如有實質的目光中,很難單純地欣賞風景。
不知他對太宰治有多大的執念,津島治子隻覺得在這目光中,自己仿佛一塊待宰的牲畜,因為不是最優選擇,被人嫌棄又冷酷地評估著,思考著下刀的位置。
“芥川君和治君認識很久了吧?”她問。
她投過玻璃窗的倒影,看到芥川龍之介收回了視線:“與你無關。”
“芥川君和敦君誰是治君第一個學生呢?”
立刻被犀利的目光鎖定。
芥川龍之介不快地回答:“自然是在下!再下與太宰先生相識的時候,人虎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津島治子看得出他的回答完全發自內心。
但是有什麼用呢?
這種消息,不用探查,隻要問太宰治,對方就會愉快地回答,出於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原因。
但是津島治子想知道的,是更加深層次的,構成芥川龍之介這個人的東西。那些促使他執著於太宰治,在這個城市的暗世界廝殺於血腥之中,如颶風般、如狂犬般掙紮奮進,無懼無畏的原因。
如果她的能力能夠探知過去就好了。
在犯罪邊緣瘋狂試探的津島治子不知第多少次遺憾地想。
電梯門的敞開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津島治子走出去,踩上走廊上鋪著的長毛地毯,高跟鞋陷進去,將敲擊聲吞沒。
二人走向這一層唯一的房間,門口的黑衣守衛一言不發地示意他們進去。
站在辦公室的法式門前,津島治子忍不住想象幾年前登上首領寶座,整頓橫濱暗界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芥川龍之介推開門:“首領,屬下芥川領津島小姐前來拜訪。”
因沒有窗戶而昏暗的房間裡,隻有紅木辦公桌上的燭台和從身後敞開的門裡投進的光線能提供光亮。
黑發的中年男人坐在辦公桌後麵,手肘撐在桌麵上,暗紅色的眼睛深邃幽暗,像捉摸不定的深淵,白金燭台的火光映著他的側臉,打下猶如潛伏黑暗的毒蛇一般的陰影。[2]
中原中也穿著如昨日一般的黑色套裝,背著手站在他的右後方,如同沉默的雕塑。
見到他們,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抬眼,如刀的眼神緊緊鎖住他,比起芥川龍之介的鋒利,首領的眼神多了幾分令人恐懼厭惡的頓感,仿佛能給人帶來折磨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