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是第一次離開馬場出去騎馬，起初時，她還是有些謹慎，午後的揚州城內，商販、行人都很多，她有些擔心自己控製不好追雲傷到了人。趙敏跟在她後麵，也將速度放得很慢，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沒有出聲催促，隨著她一起到城外後，才笑道：“現在敢不敢騎快些了？”

說罷，也沒等她回答，就策馬出去，但總也不如她在馬場時的速度，她還是在照顧著黛玉，時不時向後看著黛玉，見她能不遠不近地跟著自己，方才放心。

秋日的揚州，溫度低了些，路邊樹和草的顏色也都淡了許多，但騎在馬上，感覺風從臉上吹過，卻極為舒服，黛玉也不再控製速度，放大了些膽子，跟在離趙敏差不多兩步遠的地方。

“玉兒，還要養兔子嗎？”

“嗯？”黛玉順著趙敏指的方向望去，恰巧有兩隻灰兔子在草邊，雖然有些蠢笨，但長得實在可愛，即便是最普通的兔子，也一樣可愛，她眼睛亮了亮，也未及思索猶豫，便道：“想要。”

“那就看好了。”趙敏沒回頭，聽到黛玉的答話，隻用左手抓著韁繩，右腳也仍在馬鐙上，但整個人已經順勢彎了下去，而後就將兩隻兔子都抱到了馬上，這時，她方才轉身，看向黛玉，頗有些得色，笑道：“可還要學這個？”

要學嗎？黛玉看了看自己還有些單薄的身子，輕微地搖了搖頭。她確認自己並沒有遺傳到外祖家在騎射、武術上的天賦，無論是劍術還是騎射她都不如趙敏許多，但是，現在這般，她已經覺得很好了。

因為抓了兩隻兔子，黛玉從趙敏手裡接過來了一隻兔子，但也因此，他們將馬騎得慢了許多，沒有再向遠處走，而是直接回城中去。

“這個珠子是我的，你還給我。”

“你個小乞丐，哪來的這麼貴重的東西，分明是偷我的。”

日頭微微落下，但城內的人仍然很多，而此處尤其多，趙敏和黛玉騎著馬也不好通過，兩個人走得越來越慢，也將被圍起來的兩個人的話聽得愈加清楚。

“那是我娘留給我的，你把它給我！”

“呸，給臉不要臉。”

黛玉順著聲音看過去時，正見著兩三個十多歲的人，正踢打著一個小乞兒，“母……木先生”，她望向趙敏，道：“我們去看看罷。”

“好。”趙敏抿唇笑了笑，騎馬擠進人群，揚起的嘴角還未落，便揚鞭打了下去，雖不是衝著那幾個人，但也讓正在踢人的幾個小夥子停了動作，看向她。

“哪兒來的人多管閒事。”一個為首之人，大概四十餘歲，留了胡子，但卻並沒有打理過，眼睛很小，幾乎成了一條縫，耳朵卻又很大，與他的五官極不協調，衝著趙敏母女叫嚷著。

趙敏橫了他一眼，同樣用了兩顆珠子，打在他的膝蓋處，直接讓人跪了下來，而後又看向那個小乞丐，問道：“你說他拿了你的東西？可有什麼證據？”

小乞丐沒有被突然出現的人嚇到，反而站了出來，雖然因為剛剛的踢打，他身上有些清腫，也站不直，但仍口齒清晰，說道：“那個珠子上有一條裂縫，很輕微，要細看才能見著。”

“是嗎？”趙敏眯了眯眼睛，看向那男子，冷聲道：“你是要自己拿出來讓大家看看，還是我替你拿出來？”

此時的男子並不認為，趙敏和黛玉這兩個看著就不甚強壯的人能拿他如何，又隻以為自己剛剛是忽然失力才跪在了地上，故而，聽得趙敏此言，直接嗤笑道：“娘兒們嘰嘰的兩個小書生，還跑這兒來替人出頭呢，也不長眼看看，爺我還能貪他個十幾兩銀子的珠子不成，明明是他站在我店門前，想要偷吃的，被我發現了，又誣賴我拿他的東西，也不看看，就他一個乞丐，哪來這麼貴重的東西？”

他說這話一點也不心虛，趙敏心中也清楚，起碼在世人看來，這個小乞丐也不該有什麼值錢的珠子，還讓這個做了老板的人偷走了，實則是不合邏輯的事情。

但趙敏卻不欲與他廢話，無論真假，隻要看到了珠子自然知曉，她想要直接甩鞭子，但又不想鬨得太大給林如海惹麻煩，便隻如剛才一般，自用了顆珠子，彈在了他胳膊的一個穴位上，直接讓他張開了手，在珠子掉落之前，她又重複了剛剛抓兔子的動作，隨手一撈，將珠子取過來。

一顆玉珠子，如那個人所言，也不過值十幾兩銀子罷了，若是還有細紋，那隻會更便宜一些，趙敏轉著珠子仔細瞧著，卻是當真看到了一道裂縫，隨後，她又隨意丟給了一個圍觀的人，懶懶道：“你們也看看，若確實有，就還給這個小兄弟罷。”

她說完話，坐在馬上，彎下腰，看著剛才還叫嚷得過分的男人，指了指旁邊的包子鋪，道：“這是你的店？你又不是要餓死了，就這麼搶彆人的東西？”

“誰，誰搶他的東西了？”他現在已經意識到自己突然下跪就是因為趙敏，所以並不敢如剛才那般強硬，隻卻礙於麵子，仍不敢承認，趙敏也不屑理會他，見那珠子已經到了小乞丐的手上，便向黛玉說道：“咱們走罷。”

“嗯。”黛玉跟上，但回頭看了看那個小乞丐，有些猶豫，道：“要不讓他和我們一起走罷。”

她說完話，又見趙敏回頭看她，也不說話，有些神色不明似的，忙補充道：“就帶著他先從這兒離開。”

“也罷。”趙敏歎了歎氣，也沒再回頭，說道：“那個小家夥，跟上我們的馬。”

趙敏和黛玉將馬騎得很慢，又走過了兩條街，方才停下，那個小乞丐見狀，也忙上前，跪下，道：“謝謝你們救了我。”

“不必如此，快起來。”

“確實不必如此，”趙敏好像在應和黛玉的話，但卻又轉而說道：“我本沒有多管閒事的習慣，不過，就算你得了我這學生的緣法罷。如今你既已安全了，便走罷。”

那小乞丐並未起身，隻抬起頭來，神色凝重，道：“我知道今天這事兒對貴人來說隻是件小事，但這顆珠子是我娘留給我的最後一個東西了，對我很重要。”他頓了頓，又磕了個頭，道：“我會記得你們的，以後有機會，一定會來報恩。”

說完此言，小乞丐見趙敏二人並不理會自己，才從地上起來，將手中的玉珠子握得更緊了些，然後低頭走開。

“等等。”

小乞丐頓住，回頭，聽到趙敏說道：“既然是你十分看重的東西，你就要有能力護住才行，不然，不僅護不住東西，也隻會徒惹麻煩，還不如直接丟掉。”

“先生。”黛玉拉了拉趙敏的衣袖，但卻沒讓她停住話頭，隻是聽她繼續道：“你如今雖是乞丐，但乞丐中也有強者。你剛說要報答我，可我從不接受弱者的回報，倒不如先把事情做好讓我看看。”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剛還有些黯然的人，此時眼睛裡有了些光，又忙問道：“但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再找到你們。”

“城西有家胭脂鋪，名叫落梅，是我朋友開的，你若是覺得自己做得夠好了，就去那家鋪子找人罷。”

“好。”

“小乞丐，你叫什麼名字？”

“伢兒”

“行，我會把你的名字告訴他們，你若有心，到時直接去就好。”趙敏說完，未再多看他一眼，便帶著黛玉騎馬往馬場趕。

因為他們抱著兔子，回來時走得很慢，現在又因為這個小乞丐耽誤了些時辰，如今天色就不大早了，趙敏雖然不怕林如海，但是今兒讓黛玉女扮男裝去城外頑，她還是有點心虛，便想要趁著天黑前，林如海還沒回府時趕回去。

黛玉此時卻沒想得那麼多了，今天的事情，是她難得的體驗，第一次騎馬出城，又救了伢兒，馬背上還窩著一隻兔子，這一切的體驗都讓她覺得新奇，又心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