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鵝毛大雪。”
宮遠徵點點頭:“明日阿茉肯定很開心,又能拿到新琵琶,又能看雪。”
綠玉侍給宮遠徵披上毛領披風:“您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這些日子沒日沒夜地做琵琶,都累壞了。”
天都快亮了,宮遠徵輕輕推開宮茉徵的房門,把裝了做好的琵琶的木匣小心地放在桌上。
走近她,把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收進被子裡;放下床簾,透過窗簾看著她的睡顏,他的眼神是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無比的溫柔。
下了雪天氣涼,被窩裡暖和,宮茉徵自然就起得遲了。
下了床,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琵琶,又聽侍女說昨夜外邊下了雪,如今白茫茫一片,可好看了。
打開窗,雪後初晴,慵懶的陽光穿過稀疏的樹影,映照著厚厚的冰雪,顯得熠熠生輝,光影斑駁。
空氣中有微寒的涼意,水聲潺潺,清流縈繞,修竹搖青,喬鬆凝翠。
宮茉徵心中歡喜極了,等侍女給她換好衣裳,編好辮子,連滿頭的銀鈴都等不及戴,拿上琵琶就要去找宮遠徵,不料在門口和宮遠徵撞了個滿懷。
宮遠徵穩穩地抱住她:“怎麼這麼著急?”
“哥哥!這個新琵琶是你給我找來的吧?”宮茉徵抬頭看他。
宮遠徵微微一笑,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見她的頭發還沒編好,便遣退侍女,拉著她坐在銅鏡前,細心地把一顆顆精致小巧的銀鈴係在她的頭上。
“……不對啊……哥哥。”宮茉徵這下才開始仔細打量琵琶,“這不是買的吧?這琵琶上麵還刻了我的名字呢。這是……你做的嗎?”
宮遠徵還沒回答,宮茉徵就已經認定了,拉著宮遠徵問七問八,最後緊緊抱住他的腰:“哥哥……你真好,你最最最最好了……我一會兒可得去找其他哥哥姐姐,跟他們炫耀一下。”
宮遠徵摸摸她的頭:“你喜歡就好了。”
宮茉徵看著銅鏡裡自己滿頭的小鈴鐺,問出了困惑了自己多年的問題:“哥哥,為什麼我們小時候就要編很多很多的小辮子,係很多很多的小鈴鐺啊?”
“……爹娘是這麼告訴我的,他們說,有一種風俗,在家很受寵的小孩,會編好多辮子、戴銀飾,就是希望他們長命百歲。小的時候,無病無災無害,長大之後,無憂無慮自由,一個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在爹娘心裡,哥哥和阿茉都是他們最疼愛的孩子。所以啊,我們阿茉一定要活得長長久久,活成自己想活的樣子。”
宮遠徵喜歡在雪地裡煮茶喝,宮茉徵穿得厚厚的,抱著琵琶依偎在宮遠徵身邊。
“你不彈彈看嗎?”
宮茉徵嬌憨一笑:“哥哥辛辛苦苦做的,都舍不得動了。”
宮遠徵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就你嘴甜。沒事的,彈壞了,哥哥再給你做一把。”
“那可不行,我得小心點彈。”宮茉徵抱好琵琶,憑借以前的記憶,斷斷續續地彈出一首曲子。
那是娘還在時,最經常給他們唱的曲子。
她沉浸其中,等磕磕絆絆的一曲結束,她回頭看宮遠徵,發現他的雙目緊閉,似乎是睡著了。
宮茉徵輕輕放下琵琶,蹲下身子仰頭看他,看著他眼底的烏青出神,忽然發現他的眉間沾了些雪花,就想伸手給他拿掉。
指尖還沒碰到,宮遠徵突然睜開眼睛,把宮茉徵嚇了一跳,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向後仰去。
身後是火堆,宮茉徵還沒反應過來,宮遠徵已經眼疾手快地一把攬住她的腰身,她的手緊緊抓著他胸口的衣領,大氣都不敢喘。
兩個人的臉湊得極近,四目相對,宮茉徵還沒來得及探究宮遠徵眼神裡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緒,就已經被穩穩地扶起來了。她連忙把宮遠徵的衣服撫平整。
“我琵琶彈得那麼難聽,你怎麼還睡得著?”
“難聽嗎?我覺得是仙樂。”
他把涼了一會兒的熱茶遞給宮茉徵。她接過,雙手捧著,小口小口地啜著,看上去乖巧極了。
“又下雪了。”他輕聲道。
“嗯?”宮茉徵回頭,看到天上又下起了洋洋灑灑的雪,站起身就要跑到空地裡去玩,結果被宮遠徵一把拉住,把她的披風係緊了些,又將披風後的帽子給她戴上,“謝謝哥哥。”
“去吧。”
夕陽西下,陽光灑在雪地上,反射出暖色的光芒,連附近的樹木都鍍上了一層金光。
宮遠徵看著宮茉徵在雪地裡蹦蹦跳跳、留下一個又一個小腳印不亦樂乎的樣子,時不時轉過頭看他時笑著的、被凍得通紅的臉龐和鼻頭,大而圓的眼睛亮晶晶的,唯有他的身影,就這樣直直地望進了他的心裡。
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天地素白。漫天的風雪,襲紅色披風顯得愈發鮮豔。
她的肩膀和發辮上都落了些雪,整個人在夕陽下好像在閃閃發光,美得不真實。
火堆燃燒著木柴,劈啪作響;茶壺裡的水燒開,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對她的愛意達到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