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白昨晚又是整夜噩夢又是呼吸不暢,跟著倫恩的路上忍不住打哈欠。
結果一睜眼,突然對上宋遠檸銳利的眼神,感覺對方想把自己生吞活剝。
她邁出去的腳猛然轉彎,果斷裝死逃跑。
隻要假裝沒看見就不用打招呼了,隻要不打招呼就不會聊天,隻要不聊天就不會被罵。
解決矛盾的最好辦法就是跑。這是行白總結前二十年倒黴人生得出的最好解答。
倫恩察覺她沒跟上,困惑地說:“你不要錢了嗎?”
“下次吧下次吧……”行白急急忙忙想走。
“好可惜,這次演出結束,我本來想多給你出場費的5%,就當月末獎金。而且你的房租拖欠一個月了,應該很缺這筆錢吧,真的不要嗎?”倫恩像是很苦惱,“下次的話,可能就沒有獎金了。”
行白停住腳步,謹慎地問:“為什麼?因為我表現很爛嗎?”
“不是,因為它叫月末獎金,所以錯過今天就沒有了。”
行白腦子開始不清醒了,“所以……呃,你也可以設置一個獎金,叫月初獎金,或者每日獎金。隻在月末不公平。”
很怪,明明重點不是這筆錢的名義,而是為什麼錯過就沒有了。但是行白現在的腦子比漿糊還漿糊,注意力完全跑偏。
演出中帶上的耳返給她的腦子加了屏蔽器。節拍器的聲響可以掩蓋嘈雜的世界的聲音,也能暫時去掉她雜亂的思緒。
但是一摘下耳返,熟悉的幻聽如開閘洪水般,奔湧而來。讓她的腦子像是被拆分成許多碎片,每個碎片都在多線獨立運行,處理不同的事項。
比如現在,“為什麼不能設立每日獎金”的念頭蓋過了“為什麼不能延遲拿錢”,雖然後者也很重要,但她莫名其妙地把關注點優先放在前者,覺得不跟倫恩討論出一個結論就會渾身發癢。
倫恩和她認真討論每天發獎金的合理性,順便把她牽到了吧台附近。
倫恩流暢地打招呼坐下。行白不好意思在旁邊罰站,隻好挑了個離宋遠檸最遠的位置。
從左到右依次坐著三個酒鬼——宋遠檸,宋遠檸同事何堯,和主唱兼酒吧老板倫恩。三個人和調酒師卡洛琳聊得火熱朝天。
對了,還有最旁邊喝不了酒的行白,端著卡洛琳給的冰水一聲不吭,已經一大杯下肚。她覺得宋遠檸有點像即將爆發的活火山,隨時會找她算賬。
其餘幾人完全沒注意行白,她們小酌怡情,喝得很慢很淺,但是很精,把新品一杯杯試了個遍,還要對比分析口感,小小的吧台喝出了品酒大會的既視感。
酒隻是催化劑,人才是最重要的。拚酒勸酒是沒品位的本末倒置。
“啊!老板你原來和卡洛琳是一對嗎?”何堯對倫恩的自爆感情經曆表示驚訝,“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
“很多人都看不出來,但是我們在一起八年了,有這麼不明顯嗎?”倫恩有點困惑,伸手探過吧台,從卡洛琳兜裡掏出另一個皺巴巴的錢包,“我們用的可是同款錢包,還戴著一樣的耳釘,我覺得我應該做的很明顯了。”
“氣質上不像couple嘛,卡洛琳感覺很正經,老板一看就很花心,而且……”何堯湊近,仔細對比二人的相同之處。
小粒的黑曜石耳釘在耳垂上,隻發出一點厚重的啞光,讓人很難第一眼注意到。
但是除此之外,二人幾乎沒有相同點。
倫恩的棕發和海草一樣蓬鬆雜亂,卡洛琳則是梳得整整齊齊的淡金色頭發。
倫恩塗了黑色指甲油,穿著隨意慵懶,全身上下散發著陰鬱又神秘的氣質;而卡洛琳是一絲不苟的黑白工作服,再加上端莊禮貌的氣質,宛如春風拂麵。
幾乎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除了都是美人。
但是知道她們是一對後,仔細看,又好像能看出她們處處互補,匹配度超高。
“哎!就讓我來承受這失戀的苦澀,祝你們長長久久!”何堯歎氣,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倫恩舉杯回敬:“借你吉言。不過是我先追的她,我可是一直小心翼翼,擔心她被搶走呢。你說對吧,卡洛琳?”
卡洛琳遞來一小杯新酒,不緊不慢地說:“我怎麼記得,是我先追的你?我當時還是旁邊那所學校的學生,有天你在校門口路演。明明吉他彈得稀巴爛,冬天的雪凍得鼻子都紅了。但當你唱出第一句的時候,我還是瞬間被你俘獲了,我的天使。”
“如果你把要聯係方式算追的話,好吧。我那天是因為吉他手跑路了,才不得不趕鴨子上架自彈自唱。對我這種善於嘗試的人,應該多給些寬容。”倫恩解釋道。
“我相信你是明日的搖滾巨星,親愛的,隻要你能招到合適的、穩定的樂隊成員。那些可憐的人要是能呆著超過三個月,我就心滿意足了。”
“行白不就是?還差一星期她就滿三個月了,我相信她。而且她的音樂品味和架子鼓水平都很合我胃口,是我遇到過第二好的夥伴!”
行白被嗆得咳了幾下,玻璃杯的水溢出去一點。不知道是因為咳嗽還是害羞。
何堯突然眼神發光,越過倫恩對最旁邊的行白說,“這就是你們的小鼓手吧,隻喝冰水嗎?真乖!一個人坐著很無聊吧,要不要姐姐坐過來?”
她想起身,結果被宋遠檸一把抓住後領,“看不出人家喜歡一個人坐著嗎?”
“啊,有嗎?我隻看到一個落單寂寞的小可愛……”
宋遠檸快要被這人見色忘友的行為氣笑了:“彆去,這是我妹妹,而且人家是直的。”
行白又嗆了一口,玻璃杯裡的冰水又撒出去三分之一。
“你有這麼個好妹妹怎麼不跟我說?”何堯試圖渾水摸魚,“我待你親如姐妹,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現在認識一下也不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