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白一個人窩在雜亂的房間裡,翻看拿到的量表。
量表做起來不難,隻是行白麵對幾百頁細致又模棱兩可的問卷,難免分心。
“它說不穩定和緊張的人際關係模式,難以維持長期關係,經常在兩個極端間交替,這似乎不是阿斯伯格獨有的症狀……”
這時她就會停下筆,查一查,然後被其他信息帶跑。
把“完全”“稍微”這類模糊的修飾詞安在“讚同”“不讚同”前,令她在選項間難以抉擇。
“對於數字、日期的著迷……不好說,我並不擅長數學,至少做不到看一眼日期就知道周幾。”
“在覺察彆人的言外之意和細微表情上有困難?不,我有很多理論知識,隻是在真實情境中無法熟練運用。相反的,以文字的形式,我會更方便讀懂。”
她填寫的速度偏慢,因為大部分問題和回答都不能精準描述個人的具體情況,所以還需要進一步麵對麵問診。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把日常生活中相似但容易忽略的現象寫下來。
對了,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重要的診斷依據——發育史。她自己從書裡看到的,雖然在診察開始前談這個還為時尚早。
說實話,百分之九十的童年記憶都淡化了,隻能找曾經的養育人仔細詢問。而行白和她們的關係都算不上良好。
行白想先找行從竹單獨談談,雖然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整體不如宋遠檸久,但她知道更多嬰幼兒時期的表現。
這次沒有宋遠檸的旁聽,行從竹的諷刺顯得更為明顯和尖銳。
行白試圖敞開心扉,但行從竹一開始便進攻貶低,窮追猛打。如果宋遠檸知道在外人麵前一向莊重的老師,對內是這副模樣,應該會感到意外。
行從竹:“你現在乾什麼工作,月薪多少?”
行白如實告知,不過勉強糊口的水平。
行從竹:“你這工作就是臨時工,沒出息!賺那麼一丁點錢,根本拿不出手。讀十幾年書都讀到哪裡去了,虧本!”
行白:“這份工作讓我很開心,同事也很友善。”
行從竹:“話都說不好,又不知道討好彆人,都是看你好欺負才給你笑臉。”
行白:“……”
“嗬,你當然做不到。你不聰明,也不努力,憑什麼讀完研究生。我聽俞同學說你們那個專業很難但是很有意義,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跟她一樣耐心鑽研。”
“她還和你說什麼?”
“人家可是讀到博士,你呢?半途而廢的廢物罷了。”
“她也不是什麼正常人。”
“肯定是你先看不起其他同學,傲著一張臉誰會喜歡你,還裝得假清高。你說俞同學對你不好,那她怎麼就針對你一個?你好好反思自己是不是哪裡得罪她了。”
“我得罪她?”行白忍不住嗤笑,“既然你喜歡,那就收養她好了。”
“要是有她還輪到你?你應該感謝我給你的機會,我對你有養育之恩,生你養你,捫心自問,哪裡虧欠過你?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卻一次都不回來!”行從竹咬著牙。
聽到行白的沉默,行從竹似是不解氣,愈加發狠,“惡心的同性戀、畜牲、雜碎,違反道德法律,敗壞家風,我怎麼懷胎十月生出你這個東西!”
行白發出輕蔑的笑聲,“你說的家風,是指你八十多歲的親生父親立都立不起來了還要去洗腳店’重振雄風’嗎,這家風可真是夠好的。”
行從竹把對死鬼父親的恨意一並發泄在她身上,“沒大沒小!不孝女!”“我怎麼生了你這個廢物”,半分鐘沒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