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遺憾,周京還是在自己親爹的葬禮上遲到了。
下地鐵後,周京走了十多分鐘的盤山公路,才看到一片環境優美的獨棟建築,這與她居住的環境是天壤之彆。
周京駐足老洋房門口良久,麥家的幫傭才姍姍來遲,隻是神色不善。
“你就是周京吧?”
周京無所謂女傭臉上的嫌棄,雙手插兜:“是。”
“跟我走這邊,彆和貴客撞上了。”女傭冷著臉進去,也不管周京跟沒跟上。
換作平常,周京是沒那麼好性子的,可怎麼說今天也算個特殊日子。
一路上,女傭隻帶周京走小道避開人。這也沒錯,私生子怎麼能見光。
周京望著遠處從庭院正門走過的貴客,隻是扯了下唇角不知在想些什麼,就收回了眼神。
穿過大堂,周京被女傭丟在了某間書房,又聽她陰陽怪氣道:“呆在這等著,周小姐是清楚自己身份的。”
周京琥珀色的瞳眸輕眯著,眼神中透著明晃晃的譏諷。
可等女傭離開,周京立即轉頭往外走,我行我素。
不過周京倒也沒興趣瞎搞什麼,隻是拿了點吃的,坐一旁的低窗邊聽牆角。
聽這些優雅的上流人士是怎麼虛偽寒暄,借機攀關係,還有暗中貶損這次葬禮的主人家。
周京看著這些人幸災樂禍和不入流的刻薄模樣,眼底的興致正濃。
直到耳邊響起了一道清爽響亮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注意力。
“譽哥?謝少爺??唉你走慢點啊!”
周京坐在昏暗的長廊,透過半敞的窗戶,隻能隱隱綽綽地看見一個清雋的背影,身後還追著個氣喘籲籲的同齡人。
他和那些西裝革履戴麵具的男女不同,少年遊刃有餘地走在虛假熙攘的名利場中,從容卻冷淡而拒人於千裡之外。
這人太乾淨了。
這是周京從腦海裡湧出的第一個念頭。從這道身影出現後,她的目光就黏在了他身上,也出於好奇,滋生出某種怪異的心緒。
“是謝家的那位吧?什麼時候謝家都往下結交了?”
周京聽見人群裡有人悄悄地議論,也有人和他打了個招呼,卻沒人上前胡亂攀扯。
少年的家教很好,禮貌而有分寸地應對這些套話,也對一切話題都點到為止。
幾分鐘後,大概是周京的目光過於直白好奇而炙熱,這讓他總算悠悠地掀起眼眸,輕描淡寫地看向周京的方向。
周京隨著他的視線心跳漏了一拍,立即躲開他的目光。
一種是自己正在偷窺的心虛感油然而生,但周京秉持‘隻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的原則,再加上覺得對方發現不了自己,所以打定主意坐在原地悠閒看戲。
少年確實很快挪開了視線。
可周京也沒悠閒多久,忽然又聽見剛剛在喊‘譽哥’的人再次嘰喳起來,甚至還離自己越來越近。周京忽然萌生了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此時那兩位朋友正朝周京這邊走來,像是準備進正廳。
莊凱苦口婆心道:“譽哥你彆不信,我媽去年給你求過簽,都說你今年命裡帶桃花煞!你問題大了知道嗎?
趕緊擋擋吧,彆一副巋然不動無動於衷的樣子,太不當回事了吧?”
少年嗤笑了聲,顯然覺得自己朋友病得不輕。
這次周京也聽清了少年冷清磁性的嗓音,閒散地響起:“莊凱,看不出來啊,平時作文多寫幾個字都費勁,現在一口氣能說兩個成語了。”
莊凱:“……”
莊凱一副作為過來人的痛心疾首表情:“兄弟,我是不想你吃感情的苦,你是不知道桃花有多可怕。”
謝斯譽挑眉:“你有過桃花?”
莊凱:“……”
這兄弟還能處的下去嗎?刀刀紮你心窩。
莊凱心口抽搐了下,也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等兜裡的手機響了,他打開一看,瞬間眼神發亮。
“譽哥,是乾媽電話!快接快接啊!”
謝斯譽看到莊凱把燙手山芋甩給自己,還一副早就叛變的賤嗖嗖表情,他扯了扯唇角,也隻能接過了手機。
他長腿直邁走向大廳時,周京連吃東西的動作都停住了,不自覺屏住呼吸。
突然,周京開始後悔選了這麼個乾飯點。
少年這次察覺到了周京的存在,卻隻是在上樓梯時,隨意地覷了她一眼,下一秒就淡淡地收回視線。
周京睫毛微顫,心裡像是翻湧的潮汐褪去,莫名空了一塊。
他靠在樓梯邊的光暗處。男生隨性地穿著寬鬆的白T恤,已經身高優越。唇薄眼皮褶子淺,漆黑的眸冷淡而晦暗,隻是斜挑的眼尾卻帶了點玩味,看著慵懶。
一陣無意的穿堂風亂入,他烏黑的短發被吹得一縷隨意鬆卷在額前,是透著揮之不去的少年感。
他任由話筒另一邊的優雅女士的數落,時不時還笑著搭幾句,周京也聽不太懂。
李姝宜是香港人,習慣了跟兒子用港普交流,她絮叨叨道:“大師講了,你今年桃花煞先回香港念書躲一躲,過兩年就冇事了。不然,呢劫你注定過唔去。”
謝斯譽對母親的緊張感到好笑,少年流利的港普蓄著讓人臉紅心跳的,含混著笑低蕩響起:“李女士,我根本唔信呢些,你也少擔心呢種。”
聽到自家兒子這麼不在意的混樣,李姝宜氣的恨不得從香港飛回來收拾他,可奈何這段時間照顧父親,沒空回來管他。
李姝宜不住地訓斥,卻也不舍得對兒子放狠話。
直到一陣高跟鞋踩地聲響起,引起了謝斯譽的注意。他斜了眼走近的人影,才多說兩句掛斷了電話。
“是凱凱吧?”
謝斯譽尋聲看見了一個穿著旗袍的清秀婦人,她抱著剛滿月的兒子。雖然丈夫因公殉職,卻也不見婦人任何傷心模樣。
莊凱聽到聲音也趕來打招呼:“麥太太,是我和譽哥。我爸媽和譽哥家那邊都有點事不能來,所以隻好讓我們來了。”
“不打緊,難為你們跑這一趟了。”
麥太太對於這些貴人能讓孩子來自己家,已經是滿懷欣喜了,尤其是謝家這位獨子。
隻是麥太太餘光一掃,突然看見了旁邊準備回書房的周京,她的笑容出現了一絲龜裂,但很快她就溫和道。
“你們先去禮堂吧,我還有點事。”
謝斯譽察覺到麥太太的異樣,不留痕跡地再次瞥向周京的方向時,周京已經離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