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穿了冬季校服,圍著黑白色的圍巾,衣角處的反光條還泛著銀色的光。雙手插兜走到最後一排的空位上,神情散漫,看上去很隨性,遲來的掌聲淹沒了林留溪的耳朵。
她宛若從睡夢中驚醒,直接將同桌擺在桌角的高考3500撞地上。
啪地一聲過後,大家目光再次聚焦過來,包括謝昭年。
他移桌子的手一頓,挑眉:“是你?”
林留溪:“……”
她小雞啄米式點頭,然後慌亂地彎身撿書,熱空調對著地麵吹,將她臉頰吹紅了,還好有桌子擋著啊。
班主任笑道:“還挺巧,我們班今天剛轉來的兩個同學還互相認識,你們往後要是哪裡遇上什麼困難直接來辦公室找我就行,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又是全班的哄堂大笑。
譚錢鬆自謝昭年進門的那一刻起就覺得他很眼熟,抬著眼鏡看了許久才想起這個是誰,即刻上演了一段京劇變臉:“謝昭年,老麵孔了啊,高一教你們班整個班上就你成天吊兒郎當的不像話。放好書包馬上給我上來解題,彆磨蹭。”
謝昭年渾不在意,依舊是散漫的神情,笑道:“剛進來就點我,老師一年沒見您也真是風采依舊。”
全班爆發出笑聲。譚錢鬆顯然聽慣了他輕狂的話,麵不改色:“不想上來也行,那就你的好朋友替你來,肖霖!”
喊完他才意識到肖霖不在這個班。
譚錢鬆一拍腦袋:“那就林留溪吧。肖霖是之前班上的。”
“……”
林留溪屬實沒想到這把火會燒到自己身上。
謝昭年走上講台,林留溪逃過一劫。
譚錢鬆得意地下來巡邏。一個班了,真好,感覺夢還沒醒。
現在是新的開始。
她打開日記本,寫上今天的日期。
1月4日
今天的我,一如既往討厭上學,討厭人際交往,看見陸輕悅跟劉雅琪一起走就煩,多年的友誼被我親手搞砸。這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在提醒我不夠優秀所以才過苦日子。
所以有時候我會想,這世界一定是從一開始就不歡迎我的,不然為什麼賦予我一個支離破碎的原生家庭的同時又給我這麼多苦難。
我不喜歡吃苦,因為我生物學上的父親想要pua我的時就要我學會忍耐學會吃苦。但我又挺喜歡一句拉丁諺語:
Per Aspera Ad Astra
循此苦旅,以達天際。
願上天能憐愛我。
周練結束後自習。
林留溪被叫到辦公室,新班主任用的辦公桌正是高一周肖林用的那張。他們高二分班後周肖林去教新高一了,分班那天班上很多女生曾抱在一起哭。
林留溪對此沒有太大的感觸,分班就是分班,她對任課老師也沒什麼感情。不知道這是不是陸輕悅口中的冷漠。
“林留溪?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班主任麵帶憂慮,將她思緒拉回現在。
林留溪小聲說:“我挺好。”
班主任:“真挺好嗎?我這次找你不是有壞事,就是單純問問你新班感覺怎麼樣。”
新班主任已經結了婚,有一對雙胞胎。不過這件事還是林留溪從朋友口中聽八卦聽來的,真人看起來還挺年輕,留著乾練的波波頭,嘴唇豐滿。
林留溪說:“真的。”
“真的?你總給人一種心事重重的感覺。老師隻是找你聊天又不會罵你,放開點,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林留溪:“我隻是比較社恐,不喜歡說話。”
班主任笑道:“你這樣搞得我很社恐。要是有什麼心事直接跟老師說便是,你直接說。遇上什麼事?或者有什麼彆的想法?”
班主任:“有嗎?”
林留溪:“沒有。”
“真沒有?”
“沒有。”
“老師再問你一遍,沒有嗎?”
與班主任明亮的目光對視,不知怎麼,林留溪有了試一試的想法,說與不說,難道會有區彆嗎。
她木訥道:“有。”
班主任抬起頭來。
林留溪猶豫一會,說:“我想走藝考,但是我家裡不準。”
“你家經濟條件怎麼樣?”
“挺好。”
“你家乾嘛的?”
“開公司的。”
有一刹那的寂靜。
她說:“我們班有個女生之前也是你這種情況,她父母不想她學美術但是她很想學,我後來跟他父母交流同意讓她走藝考。你真想學的話就給我一張你畫的畫,我拿給美術老師看看基礎,如果他說來得及我再去說服你父母。我看你文化課也還不錯。”
她叨叨:“不過林留溪你可要想好了,藝考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麼輕鬆,不是過去玩的。我聽之前集訓回來的同學抱怨每天睜開眼就是畫畫一直到淩晨,精神都要崩潰了。”
林留溪不假思索:“我想好了。”
假如一定要有一個苦的過程的話,希望是能在自己所鐘愛的事上吃苦,甘之如飴。她從未想過這件事居然還有轉折的餘地,看自這一刻起,什麼都順眼。
班主任:“那好,給我一張你畫的畫。什麼都可以。我去和教練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