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鸞兒試了試黎燁送來的華服,腰身那裡稍稍有些寬鬆,她穿的時候加條玉帶勒緊便好。
畢竟沒有比照著她的身量,能做成這般已是不易,黎燁大概也費了不少心思。
換下冠服,正打算收起來,忽想起之前幾日采摘的藥材還在房頂晾著!
她急忙爬上房頂,卻見房頂空無一物,半片藥草葉子也沒剩下。
就算大雨衝走了藥草,也不該衝刷的如此乾淨,周圍沒有一點痕跡,蘇鸞兒正奇怪著,聽旁側房頂有人溫和地說道:“施主不必驚慌,小僧已將藥草收至妥當處,未來幾日乃連陰雨,不宜晾曬藥草。”
說話的是個眉清目秀的小沙彌,蘇鸞兒經常見他獨自打坐參經,被蚊子盯得滿頭包也一動不動,她心有不忍,送過他一個驅蚊的香囊,不料想,今次多虧他幫忙收了藥草。
“多謝小師父,有勞了。”蘇鸞兒含笑說著,正要下房頂去,忽想到什麼,又折回來走近那小沙彌,問:“小師父,你會算人的時運麼?”
小沙彌沒有明確答複,隻是問道:“施主要算誰的時運?”
“我夫君近日很不開心,我想知道他是否會有災厄。”
蘇鸞兒瞧小沙彌的反應,當是有希望,殷切地望著他說。
“生辰八字說來。”小沙彌道。
“嗣聖元年,八月朔日,平午時分。”
蘇鸞兒說罷,殷殷望著小沙彌的神色,見他閉目想算許久,睜眼時看了看她,卻是一句話也沒有。
“小師父,我夫君他可無礙?”蘇鸞兒不解沙彌如此反應是何意思,隻好問了句。
小沙彌想了會兒,才開口:“施主家中,可是有喜事?”
蘇鸞兒又驚又喜,不料他連這層都算到了,“小師父,你能算出我夫君近日有何煩心事麼?”
小沙彌避而不答,隻是問:“家中既有喜事,施主緣何在此?”
蘇鸞兒遂將代婆母誦經渡厄一事說了,又言自己生辰八字與新人相衝,不得在府。
小沙彌問過細節,掐算一番,一向平和的眉心微微蹙起幾分。
“小師父,怎麼了?”蘇鸞兒心中也生擔憂,生怕小沙彌算到了對黎燁不好的事情。
“施主,依小僧看來,你八字與新人並無衝撞。”
蘇鸞兒愣住,這意思是說,婆母在騙她?
想了想,蘇鸞兒問:“算到我夫君的時運了麼?”
她現在隻關心這件事,彆的都不重要。婆母待她一向疏離,騙就騙吧,無所謂了。
小沙彌搖頭。
蘇鸞兒輕輕“哦”了聲,壓製著心中失望,對小沙彌道過謝。
正要離去,又聽小沙彌問:“施主醫術似乎很好,我有一位朋友,常年為病痛所累,施主可否為他診治一番?”
小沙彌領著蘇鸞兒到了一處十分僻靜的廂房,輕叩門說明來意,便聽吱呀一聲,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開門將二人讓了進去。
“有勞禪師記掛。”
一進門,便聽有人這樣說了句,聲色沉澈,明淨如水,卻也帶著些累積多年的病弱之氣。
蘇鸞兒這才看清,廳堂上,一位年輕郎君坐在輪椅上,正手執書卷在燈下看書,說罷這句話才放下書,抬眼看過來。
那郎君與蘇鸞兒目光相接,微微一怔,隨即不動聲色看向小沙彌,“禪師請坐。”
複又看向蘇鸞兒,目光從容:“這位大夫,如何稱呼?”
“喚我黎夫人便好。”
蘇鸞兒說罷,徑直在輪椅旁邊坐下,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小方幾,示意那郎君將手放過來,她好診脈。
那郎君愣怔片刻,下意識瞥了眼自己右腿,不動聲色將手腕遞了過去。
蘇鸞兒手下摸著脈,目光卻直勾勾落在那郎君臉上,觀察他的麵色,見他彆過頭去,有意回避她的眼神,便也收了目光,詢問道:“你的腿傷是自幼落下的?”
不等那郎君回答,旁邊的魁梧大漢便說:“是,塢主四歲時被人砸斷了腿,這麼多年了,天太熱了會疼,冷了會疼,下雨會疼,刮風也會疼,可把人折磨死!”
蘇鸞兒微微點頭,忖著那郎君的病情,問:“可否給我看看傷口?”
這提議並不過分,那郎君卻將手按在膝蓋上,語氣雖溫和,卻是拒絕道:“二十多年的舊傷了,看與不看,無甚差彆,黎……黎大夫若能施藥為我減些痛楚,蕭某便感激不儘。”
蘇鸞兒又看他一眼,想了想,沒再多問,看過他舌苔,詢問過平常用的藥方,開下一張新藥方。
蕭雲從久病,通些醫理,接過蘇鸞兒藥方看了看,遞給身旁的大漢,再次對蘇鸞兒道謝。
“先彆謝我,陳年老疾,我這方子恐怕也是治標不治本,隻能緩你一時疼痛罷了。”蘇鸞兒說道。
那大漢聞言,一麵接了藥方看,一麵說著:“彆又是些麻痹鎮痛的藥草,我家塢主吃那藥不擋用,隻能緩兩刻鐘。”
“陸虎,抓藥去吧。”蕭雲從出聲製止了大漢的質疑。
見藥方上並不是往常所用藥材,陸虎才收了聲,盤算片刻,說道:“塢主,得回長安城一趟,有一味藥咱這沒有。”
蕭雲從頷首,“過罷這幾日,等城中禁製放鬆再去罷。”
陸虎應好,一麵收起藥方,一麵送蘇鸞兒出門,閒話家常問道:“聽黎大夫口音,是長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