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走了,難道還要留在這裡,看黎燁騎著高頭大馬迎娶新婦進門麼?
“蘇大夫。”王府的管家領著幾個家僮進了院子,遠遠便呼喊了一聲。
蘇鸞兒愣了片刻,似是沒反應過來管家是在喚她。在府中時,他們從不叫她蘇大夫的。
“蘇大夫,您起了嗎?”管家叩門,概是怕她聽不見,聲音更洪亮了些。
蘇鸞兒起身開門。
管家見她穿戴的齊齊整整,又往房中瞥一眼,見行裝也已收拾妥當,倒省了他開口攆人,麵色一鬆,遞上一個錦緞袋子,說:“蘇大夫,這是休……放妻書,官府那裡已經辦妥當了,這書憑您且收好。”
蘇鸞兒淡淡地點了下頭,她昨夜才簽過的字,今日就已辦好了,官府的辦事效率真快啊。
管家又接著道:“還有您回蜀地的過所,老夫人也替您辦好了,還為您賃了一輛馬車,就在外麵候著,您看,這廂若是妥當了,就讓小僮們給你把行裝搬上去?”
蘇鸞兒回頭望望放在牆角的木箱,雖不大,但若要她親自搬,確實費些力氣。
她點頭,挪身讓出路來。
“隻有這一個箱子嗎?”管家又問。
蘇鸞兒仍是點頭。
管家又仔細地瞧了眼房內,一切陳設都如平常,甚至妝台上的金玉首飾都放在原處,沒有收起。
管家想了想,掏出一錠五十兩的金子。
此舉當然不是管家自作主張,而是徐氏早就吩咐好的,要他視情況隨機應變,若蘇女自己斂了不少財物,他也不必阻攔,好生送走人,這錠金子就不必給了。若蘇女無斂財之舉,王府自也不會虧待她。
“蘇大夫,老夫人念您辛勞兩載,這是您應得的酬勞,您收好。”
蘇鸞兒望著那金子,酬勞?
是她幫忙義診、打理藥田、親自炮製藥材的酬勞?還是她侍奉公婆、愛重夫君、為人媳為人妻的酬勞?
原隻是酬勞而已,酬她辛勞,和這王府中大大小小的丫鬟辦差事領月錢一樣道理。
“蘇大夫,日子還長著呢,用錢的地方也多著呢。”
見蘇鸞兒不接,管家低聲勸著,打開錦緞袋子將金子放了進去,係好束口遞還給蘇鸞兒。
便在此時,家僮稟說箱子已經放在馬車上,可以動身了。
管家聞言,站向一旁讓出道來,示意蘇鸞兒先行。
出了紫蘇院,前頭的熱鬨聽著更加真切,家奴家婢們在各個院子裡穿梭來往,忙忙碌碌,卻都是喜色滿麵,頭上帶著花,眼中帶著笑,口中互相說著得了多少賞錢。
“這才是正正經經的成親嘛,當初那個醫女進門,什麼動靜都沒,我們也一文錢沒落著。”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有些人呀就是窮命,憑著一時運氣才做了世子妃,到底沒那個富貴命,還是要現原形的。”
丫鬟們說著閒話,轉頭瞧見蘇鸞兒就站在角落裡,卻也不心虛害怕,趾高氣揚地瞧她一眼,扶了扶頭上新得的絹花,大搖大擺從她麵前掠過。
蘇鸞兒麵色無甚波瀾,隻是攥緊了手中的錦緞袋子,抬步,欲朝大門的方向去。
管家卻急忙上前一步,擋了她的去路,伸手指向偏在一隅的角門方向:“蘇大夫,走這邊。”
“前門客多,怕是不便。”管家解釋道。
雖然蘇鸞兒看上去平靜柔順,並沒糾纏鬨事的意思,管家卻仍是不放心,不敢叫她從前頭正門出去,這也是徐氏特意交待過的。
蘇鸞兒沒叫管家為難,隨他一起往角門走去。
出了角門,管家拜辭,領著家僮們折返,關上了本就開了窄窄一扇的角門。
“夫人,錦官城遠得很,你果真要去那裡?”
車夫得到的消息是把人送往蜀地錦官城,但雇主隻付了定金,說的是到達目的地再付餘下的。從長安到錦官城,危險不說,還有一筆不菲的花銷,但看蘇鸞兒衣裝樸素,行囊帶的也少,不像大富大貴之人,車夫難免擔心她付不起路途所費,叫他白辛苦一場。
蘇鸞兒呆呆地站著,也在想,她要到哪裡去?
來長安快三年了,她與師父常有書信往來,她一直都告訴師父,在這裡過得很好,師父還曾打趣她沒良心,一走竟再不回去看看鄉鄰。
她答應師父,等黎燁有空,就一道回去看他。
而今,她真的要回去麼?
師父和鄉鄰問起黎燁來,她要怎麼說?
告訴他們,黎燁休了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