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暴雨澆灌人心,沈歲歲覺得自己似要溺斃於鋪天蓋地的雨勢之中。
她僵硬的翕動唇瓣,卻喉間發澀,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九爺!”
底下傳來恐懼的驚呼,
看戲的狗腿子知道鐵甲是衝自己來的,眼下是自身難保,嚇得失魂落魄,“您……這是什麼意思?”
腳步不斷後卻,卻被訓練有素的軍士圍作一團。
“幾日前烏桓送來的那批貨,去哪兒了?”
聲線威壓刺膽,叫人俯首稱臣。
呆滯間,沈歲歲慶幸蕭韞庭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彈指功夫,又聽見那擄走自己的罪魁禍首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嚇得屁滾尿流。
“九爺!小的知錯了!但這一切都和小的無關啊!”
“都是底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背著小人做的!”
哀戚漣漣,一個男人也極難看的痛哭流涕了起來。
外麵雨勢聚如澆灌,饕餮的狂風刮開了窗扉,冷意直至腳底。
許是太過寒冷,膽從心生,沈歲歲不自主縮了縮不斷顫栗的嬌軀,借助蕭韞庭身上源源不斷又灼燙的體溫。
那男人還在苦苦求饒,額頭一下一下磕在地磚上的悶沉已帶了水聲之響。
可那不是水,而是血。
“哦?不是你?”
執掌生死的地獄修羅總算再次舍得開口了。
自那雙薄削的性感薄唇裡吐出來的字,看不出喜怒和起伏。
可偏偏,是寒涼浸過的霜毸。
“九爺!當真不是小人,饒命啊!”
那狗腿子泣聲高喊,額上爛肉浸出的血蜿蜒往下淌,又如厲鬼般跪著往前爬,一寸一寸的爬過來。
沈歲歲哪見過這等場麵,一雙冰冷的小手不知何時早已攥緊了底下華貴絲滑的玄袍。
單薄雪淨的纖肩哆嗦,蒼白的漂亮小臉上已是白的幾近透明,就連死死咬緊的唇瓣也遏製不住的溢出了些低低的嗚咽。
聲音很淺很輕,又楚楚可憐,就如受了驚的孱弱幼獸。
突然,她聽到底下一聲淒厲的慘叫——“啊!”
是刀劍狠紮入肉/體的悶沉之音!
沈歲歲再支撐不住,慣性的躲藏,可她半伏在男人身上,唯一能庇佑之地,隻有他的懷裡。
溫熱的胸膛貼著她的麵頰,綢緞錦服有些冷硬,硌得柔嫩雪膩的臉頰有些疼。
然除了疼,還能聽見底下擲地有聲的心跳。
她似活過來了一分,理智清醒了些,又憶起自己方才做了何事。
——整個人就如菟絲花一般攀附著高挺強勢的大樹。
自己也會被蕭韞庭殺了嗎?
沈歲歲蝶翼一顫,半晌,虛弱的闔上了眼睛。
瑩潤的雪與濃稠霸道的黑相棲在一處,相得益彰,更顯破碎和凋零。
少女酸澀的想,罷了,若是死,早些下去同父親母親團聚也好。
“九爺!我等和這個蠢蛋無一絲一毫的乾係啊!”
“是啊九爺,我等隻因受邀來此,對您是忠心耿耿啊!”
男人個個急著撇清乾係,叩頭聲此起彼伏。
半晌,蕭韞庭掀起眼皮,“你們確實和那批貨毫無乾係。”
聽見這話,幾人如釋重負,可還沒緩過來,又聽見惡魔宣言。
“可今日臟了眼,不如將你們這雙眼睛留下?”
“九爺——”
底下人麵色大變,痛苦又恐懼的猙獰。
暴雨仍在嘩嘩,狂風裹挾著閃電驚雷就如無情殘酷的鞭子,一聲一聲的鞭笞著恐懼的千瘡百孔的心。
“諸位這般不願,不如將旁人的眼睛挖了,誰下了手,便可離開。”
蕭韞庭微勾唇,似大發慈悲的容讓。
他靜靜睥睨著一切,眼底冷漠又嗜血。
果然不出半會功夫,方才還“桃園結義”似的幾人已是持著刀互相殘殺。
哀呼怒罵此起彼伏,到最後都融進了濃濃的血腥氣中。
明明縈繞滿身的是清冽冷檀香,可沈歲歲卻隻聞得見血氣了。
她死死捂著耳朵,一邊哭一邊默默哀悼下一個不是自己。
漸漸,所有的慘叫聲都至了,沈歲歲不知道他們是真的被蕭韞庭放走了,還是……
心底對此刻自己依附的男人恐懼更深,理智在告訴她,趕緊跑,可全身早已是僵硬的滯鈍。
不知岑寂了多久,獵食者饜足興儘。煉獄裡發生的一切恍是一場夢。
這間屋子裡,除了他,剩下的,便是自己了。
沈歲歲瞳孔微縮,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怯懦著抬起眼來,含著哭腔的聲線沙啞。
“九爺……”
仍是那雙黑璨深邃的幽眸,居高臨下囚著她。
她眼裡氤氳著朦朦的霧氣,她很害怕。
可在這種情形下,心竟又暗生異樣,那股熟悉的感覺竟驀然自心底蔓延,勢不可擋,很快便遍及四肢百骸。
怪病又發作了!
沈歲歲焦躁欲死,恨不得有一把刀,自己將自己了結。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雨水的味道,除了這,便是新鮮的血腥味,裹挾交熾在一處,實在沉悶。
因為忍耐,少女漂亮細嫩的指尖攥著男人的衣裳更緊。
本該是人間煉獄,偏偏自己卻不知死活!
那怪病,更是不知死活!
莫大的苦楚逼著迫著她朝男人逼近,身體不受控製,可僅存的一絲理智還在苦苦掙紮。
抵死對峙中,便是抽絲剝繭的折磨。
沈歲歲鼻尖通紅,心底愈發難受,既苦楚自己為何這般倒黴,又憎惡自己這肮臟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