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口氣,覓路再往前走。
不久後,甬道到達儘頭,迎麵的是豁然開朗的一方天地。
廣闊的洞穴幽暗不見底,石壁上的燭火劈裡啪啦燃燒著發出回應。
可最奪人心魄的是,遠處那道從頭頂射進來的一寸天光。那寸光亮恰如其分的透在洞穴的一潭水中,白霧般的熱汽氤氳,飄渺幽靜,又如虛幻的雲端仙境。
沈歲歲失了神,瀲灩水眸直直盯著,直到她看見一道身影從暗處緩緩走出來。
墨發如流水綢緞般披束,可仍不能遮掩壘塊精壯的肌理。
虎背熊腰,肩寬腰窄,極富狂悍的力量和肆意的野性。
沈歲歲麵霎時燒得通紅,捂住嘴將細細的一聲驚呼咽了下去。
再度悄悄抬眼時,隻見蕭韞庭已經入了那熱汽嫋嫋的天然溫泉之中了。
背對著她靠在池壁上,隨意搭在兩邊的手臂在放鬆狀態下,卻仍是精壯分明,狂悍迅猛。
沈歲歲麵紅耳赤,也知自己該立馬轉身避嫌,可偏偏,腳不聽她使喚了,一顆心也撲通撲通的不再屬於她。
怪病,大抵是又發作了。
“嗯。”
驟時,她似聽到一聲極低極低的悶哼,沉洌的嗓音儘是暗啞,又儘是掩進了骨子裡去的喘。
沈歲歲如夢初醒,茫茫然眨了幾下眼睛,確定自己方才沒有聽錯。
蕭韞庭怎麼了?為何聽起來那麼痛苦。
懵懂的眼兒緊緊盯著男人的方向,她才看見蕭韞庭搭在兩邊的手一隻放了下去。
她不知道蕭韞庭到底怎麼了,可放下去的那隻手臂,肌塊更是僨張,甚至有些迅急。
沈歲歲心一顫,藏在石壁後麵捏緊了手心,她總覺得蕭韞庭是要掐死一個人的狠勁和殘暴。
她不敢上前,而方才不慎聽見的掩抑又痛楚的聲線也再也沒溢出來過。
時間緩緩流淌,激鳴的溫泉水聲似也停了下來。
不知何故,沈歲歲在怪病發作的苦楚中似聞到了一股麝香味。
混沌的視線中,她看見男人優雅又如彈琴撥弦般拋出一團揉亂的布料出來。
恰好拋在葳蕤的燭火之下,她能看清那布料實乃為薄徹的蟬翼——
熟悉的煙紫色,是自己昨夜才穿過的絲縷薄紗。
沈歲歲沒忍住眼睫一顫,心也跳得厲害。
她穿過的的衣裳怎現在到了九叔手裡?還揉作這般的淩亂,甚至……
少女仔細辨認一陣,還看見上麵似粘染了一些黏膩之物。
色澤白得像雪一般,可又似曾吃過的藕粉,又或是熬煮了好幾個時辰才得的濃稠燕窩羹。
她抿著粉唇,隱隱覺得似在哪兒見過,可又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麼,隻得又將視線循向溫泉裡泡著的蕭韞庭。
此時頭頂的天光偏了位,光亮暗了些。
“誰在那兒?”
寒冽的沉音驟然響徹在幽靜的石室中,就像沉霧縈繞的山間穀地,迷霧驟然蕩散,剩下一淬了冰雪的刃。
沈歲歲沒忍住顫孱哆嗦,卻死死咬住唇瓣不敢出聲來。
現在若是暴露自己是誰了,那不就表麵自己在此處偷看了那麼久嗎?
不,不行。
沈歲歲下意識想跑,可剛轉過聲,就聽到蕭韞庭陰測測道:“若是被我抓到,可不就是現在這麼簡單了。”
她步子釘了下來,心房直顫。
水聲一陣潺潺,她猜是蕭韞庭轉了個方向,而那雙淩厲嗜血的眸此刻就火辣辣的鎖著她的身形。
恍有實質,灼得她四處難安。
許久過後,蕭韞庭又道:“倒是我忘了,割了舌頭的奴,哪能說得了什麼話?”
聽見這話,沈歲歲更害怕了,怪不得伺候她的丫鬟那麼安靜,原來竟是……被割了舌!
那她每次同她們說話,也毫不置理,莫非還被弄壞了耳朵!
正想著,聞呲喇一聲,石壁的幾盞燭火似受了外力般,齊齊熄滅。
現在唯一的光亮便唯有石室中央的天然泉眼了。
“過來伺候。”
蕭韞庭不急不緩施發命令,就像是睥睨天下的王者般清雅矜驕。
沈歲歲捏緊了手心,現在這樣的情況,她隻能過去了,可過去了,那豈不是會被認出來是誰?
猛然哐當一聲,沈歲歲嚇得直打哆嗦。
石塊運轉的聲音響徹耳際,頭頂的一寸光亮在瞬間截然而止。偌大僻靜的幽室變得黑暗難測,現在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沈歲歲無暇去想這其中的詭譎離奇,隻想著自己到底該如何應對逃生。
他的耐心早快沒了,她若再不過去,後果不堪設想。
沈歲歲深吸了口氣,在不見五指的黑中,慢慢摸索著前行。
大抵走在記憶中的位置,她停了下來。
什麼都看不見,縱使她想伺候也力不足。
她想,這樣的濃稠的黑,蕭韞庭也看不見自己的。
沈歲歲稍稍放下一分心,蒼白的漂亮小臉回轉了絲許粉色。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沈歲歲大驚,可還沒來得及竊喜自己逃過一劫,一道狂悍的力便撈著她往前撲。
嘩啦!
溫熱的泉水四濺,她直直栽進了水裡,可想象中的疼痛未到達,相反而是源源不斷的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