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人,九、九叔他在哪兒?”
龐譯看著麵前得體又柔順的美人,笑了笑,道:“三姑娘請跟我來。”
“有勞。”
一段路走過,裙裾劃過甬道小徑旁的枯枝乾葉,發出簌簌的聲響。
沈歲歲心亂如麻,不斷安慰自己,隻是來領書罷了,蕭韞庭能乾什麼?
況且今日晨時請早問茶,他是半分試探也無,這說明,他是真的毫不知情。
唯一的,也便隻有他責怪自己將水潑撒在了他衣上罷了。
“三小姐,”
前方帶路的龐譯停了下來,回過頭來看她,“九爺就在書房裡。”
極恭敬的叩了兩下門,沈歲歲沒聽清裡麵之人說了什麼,待厚重的門“吱”一聲響,她才如夢初醒。
“請!”
在龐譯可謂說得上是詭異柔和的目光裡,她如上前線的士兵們僵著身子跨了進去。
又是一聲不輕不重門扉闔上的聲音,沈歲歲驚得全身一顫。
書房內駭人的一切被隔絕在內,就如是將她鎖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裡麵對蟄伏的危險。
蕭韞庭的存在,當真是會讓所有人都聞風喪膽。
懲戒蕭淩越之時,想來也是如此,帶著未知的猜測,等待的,卻是淒慘至極的結局。
書房裡頭很黑,似正適合悄悄動手懲戒什麼。
愈往深處想,沈歲歲愈發膽寒,可隱隱自燭火葳蕤中透出的氣息,卻又讓她不急迷戀。
她打了個寒戰,視線巡梭一圈,卻並沒有看到人。
莫非他不在書房?
可龐譯分明說,他在書房裡頭等她。
“九叔?”
沈歲歲喚了聲,又壯著膽子上前幾步。
屋內門窗緊闔,午後的日光隻能掙紮著從窗扉罅隙裡透出來。
居室沉寂而人靜,沈歲歲聽見燭火墜落的聲音。
她循聲望過去,看見長條桌案上隻額小憩的男人。
這樣的姿勢,在彆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慵懶閒適,可在蕭韞庭身上,卻是不減半分威儀尊榮。
逼仄氣壓迫壓周遭的一切。
“九叔,您睡著了嗎?”
沈歲歲想,他便是睡著了的。午後三刻,飽暖嗜睡,又恰逢春日軟綿,他到底是尋常人,睡意來了,到底是抵擋不住。
她回過神來,一時之間猶豫自己該走還是該留,沉吟的片刻功夫,體內熟悉的渴和焦躁替她做了決定。
她走不了了。
這樣密閉的環境,又是他毫不設防的熟睡,一切都似為她鋪好了路,心底那點兒惡和欲輕而易舉便能被激起來。
果然,有些事做了第一次,便會有無數次。
桌案上的香爐正徐徐散泛著白煙,似這都在引誘她,該投放一粒沉息丸進去。
速度很快,藥效很快,他的人也絕不會輕易進來。
她隻要在藥效結束前,離他遠些便是。若他問起來,再裝作無辜的模樣,說自己等候已久……
欲望抽絲剝繭的放大,沈歲歲整個神魂也被這樣的惡念籠罩。
她深吸了口氣,似渾身泄了力氣一般撲朔朦朧的羽睫。她決定不再耽擱,也不再折磨自己。
提著裙擺上前,一不做二不休,投了一顆沉息丸。
很快,帶著清甜的藥香隨著白霧散開,隔著看他的容顏,俊美如斯又更加隱晦不明。
沈歲歲看著看著,含了春水似的眼眸也混沌起來。
她怔怔著靠攏,將手伸出落在男人的衣袍上。
還想靠攏一些,可此時蕭韞庭坐著,她不能再像昨夜那般枕在他的衣袍上,隻能,隻能……
病症渴楚戰勝理智,她倚坐在男人身側,將頭靠在了他的腿上。
臉貼著結實滾燙的肌理,是完全不一的感觸,卻讓她舒喟了許多。
她顧不得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樣,隻戀戀不舍的貼著她的解藥。
曖昧旖旎絲絲縷縷,不受控的擴散縈繞,沈歲歲枕在他腿上,嗅著沉息香,竟又有了安神助眠之感。
果然,春日是醉人的。
眼皮止不住墜,她似乎又做夢了。
夢裡的蕭韞庭似乎醒了,骨節分明的大掌在她臉上繾綣的撫弄,噙著意味不明的低笑道。
“歲歲又對九叔用藥了?”
她沒說話,隻下意識因蕭韞庭大掌的接觸而舒服,被撫在指間的臉頰蹭了蹭,似很滿意主人逗弄的寵物,乖順柔軟邀寵。
蕭韞庭似笑意更濃,手滑落至少女腰側微用力,便將她提起抱在了腿上。
驟然離了舒適的“枕頭”,沈歲歲很難受,頭腦有一瞬息的拉扯,夢境和現實在此時交織錯亂。
就在要徹底清醒過來之際,一隻寬厚的大掌護著她的後腦枕在了什麼位置。
肌理流暢寬闊的觸感,是他的肩頭。
“繼續睡吧。”
落在耳邊的嗓音沉而磁性,又是那般的蠱動人心。
沈歲歲覺得自己就是在曾經的無數個夢裡,她抱著他的解藥解毒,明明無助卻又固執的不讓他走。
“不許走。”
她細聲囈語,將手圈在男人的頸項掛著,聽見夢裡的蕭韞庭數落她。
“歲歲這手,真是有些不乖,從哪兒學來的對男人下/藥?”
“若是想要,便直接來取。下次不可再……”
他的語氣略沉肅,又近在咫尺。明明夢見他多次,這還是第一次他會同自己說這麼多字。
可她不想再聽這些說教數落了,既然在她的夢裡,她才是主人。
是以,心念忽起,她做了自己曾經每每想做,卻每每因故打斷之事——
“不許吵。”
濕滴滴嗔了聲,頭微微上揚,掛在他頸項的手兒往下壓,唇瓣便印上了溫熱的薄唇。
風無聲吹散了薄紗,她以唇使她最害怕的惡鬼緘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