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完全沒能理解景朔話裡的深意，但視線就已經被景朔發紅的眼眶給牢牢勾住——明明是對方占據上方、籠罩著自己，可洛辰扶著景朔腰部的雙手明顯能感受得到，此刻景朔全身都在輕輕地顫抖，像是充滿了緊張與不安。

思緒嘈雜如亂麻，在複雜的毛線中，洛辰忽然好像捉到了一絲逐漸清晰的線。

——景朔正在剖白非常重要的東西。

“和你認識更久的是我，一直在你身邊的也是我。”

刹那間，飛機越過積雨的雲層，一束明亮的光灑了進來，照亮了景朔劉海下藏著的表情，洛辰抬眼便可看到對方發紅的眼眶，還有那輕顫的唇。

景朔的語氣再也不似質問，而是低聲乞求。

“你能不能……多看我一點。”

一滴溫熱的液體，輕輕地打在洛辰的臉上。

洛辰呼吸一滯。

洛辰不笨，若是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還不能明白，那就真的是傻瓜了。

但他現在真的說不出話，千言萬語混亂地塞在心中，被信息塞滿的大腦像是宕機了似的一片茫然。

可比起訝異、疑惑和茫然，另一種複雜的情緒來得更為猛烈。

洛辰無法言明那情緒的名字，可光是看見景朔落淚，洛辰的心臟就跟著猛地一抽。

景朔竭力地控製著呼吸的節奏，想要抑製著眼淚落下，但淚水卻像是穿了線的珠子，可淚珠一顆顆打在了洛辰的臉上。

“彆哭呀，我現在不正在看著你嗎？”洛辰還未能完全厘清現在的情況，但本能地不想讓景朔難過，坐起身伸手用指腹抹去了對方的眼淚，“有什麼我們慢慢講，你一哭我就跟著難受。”

“我——”

壓抑到近乎變態的突然情緒爆發，造成的結果是無儘的羞恥與後悔，景朔的嗓子像是塞了團棉花，說不出一句話。

“你不說話那我就先說了啊。讓我想想，你剛才問了什麼來著……”

洛辰若有所思道：“那我重新再詳細解答一遍。我心情確實很好，因為我本以為這趟旅行會比較麻煩，結果參加《古城新旅》比我想的要輕鬆有趣。那份上上大吉的姻緣簽詩簽那麼吉利，我怎麼可能不開心？”

“還有就是，剛才拿到了白棠的通訊好友，我確實說了心情好，但心情好的原因不是因為加上白棠，而是我之前說的，我不喜歡你和白棠接觸。因為他沒有成功加上你，所以我才開心。”

洛辰清澈的眼睛看著景朔，認真道：“因為我不喜歡他啊。我甚至可以說是有點討厭白棠，所以不希望你和他有多的接觸呀。”

“你……你討厭白棠？”景朔愣愣地看著洛辰，簡直要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那你為什麼會和他交流音樂、還和他一起做古宅任務——”

洛辰不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兩麵派，景朔比任何人都清楚。

“打住打住！”

洛辰皺著眉，輕輕掐了掐景朔的手。

他現在可不想花大心思和時間去聊這個，現在對他來說，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

“哎，我回答了你那麼多個問題，你現在是不是也該回答我一個問題？”洛辰歎了口氣說，“你剛說了那麼多話，我不可能當做沒聽見。”

“我說了我不喜歡白棠，那你呢？你是怎麼看我的？”

洛辰看著景朔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洛辰不合時宜地想，若有媒體偷拍，景朔這冰山的名號豈不是要改作火山？

“我……我……”

情況逆轉，剛才洶洶提問洛辰的氣勢蕩然無存，景朔感到自己呼出的氣都是燙的，眼睛也跟著又酸又脹，終於低聲說出了一句話：“我喜歡你。”

……

景朔喜歡我。

真奇妙。

洛辰想，我竟然找不出一個詞能形容我現在的心情。

我相識八年的最好的哥們兒，竟然是gay，還正在給我告白。

這發展來得突兀且始料不及，但洛辰好像並不覺得有什麼強烈的反感或是尷尬。

洛辰盯著景朔變化的表情，感覺心底有一種古怪的愉悅正在被滿足，像是小孩發現珍愛已久的毛絨玩具的棉花裡還藏著可以撥動的電動心臟開關、像是大人買到了心儀的古董書櫃後發現夾層還存著一本珍貴的古籍。

洛辰形容不出這種心情，但就是覺得……

非常有趣。

總之，明明景朔正處於一個緊張、羞恥且驚慌的狀態，但洛辰覺得這實在是太稀奇也太少見了，稀奇到想看他還能不能更加緊張，嘴角都泛起了一點沒有意識到的微笑。

“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什麼類型的喜歡？”

洛辰裝糊塗追問道：“你這樣回答我可不明白。”

景朔像是自動投案等待審判的罪犯，完全不敢直視洛辰，隻敢盯著地板。

“高中時就開始了。我對你的喜歡，是戀愛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