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陣子不見,弱柳扶風的蘇側妃還是一如既往地單薄。
藍顏賜座後,蘇婉香也說明了來意。
就是單純聽聞太子妃病了,她上門探望,再送一些安神的熏香給她。
蘇婉香將自己擺放的極低,藍顏本來沒興致陪她演姐妹情深,可蘇婉香嬌聲細語,人畜無害,實在叫人很難冷臉對她。
二人說了小半柱香的閒話,蘇婉香柔聲提議:“才用過晚膳,不宜久坐,臣妾陪太子妃到院中散步消食可好?”
藍顏晚膳時想著西昭的葡萄、蜜瓜、石榴、一不小心就吃撐了。
“也好,走吧。”
她們在飛霜殿轉了轉,蘇婉香說:“沁馨園的蓮花都開了,煞是好看,臣妾想邀姐姐同去賞蓮。”
碧鳶也說過沁馨園的蓮花盛開,如詩如畫,比那宮中禦花園裡的荷塘美景還要賞心悅目。
藍顏點頭,先行一步。
蘇婉香好像與她並肩走,但若仔細看,她是落後半步的。
走上閣樓賞蓮,美景儘攬眼底。
二人坐下美人靠,藍顏見蘇婉香有些氣喘,鬢發也被薄汗打濕了,關切的問她身體受不受得住。
蘇婉香清笑道:“謝太子妃掛懷,臣妾無礙。”
她看向蓮花美景,又窺一眼藍顏的神色:“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姐姐觀此美景,心情可好些了,可還怪罪妹妹?”
這話聽得藍顏猝不及防:“什麼?”
蘇婉香垂下眼睫,怯怯的說:“臣妾那晚身子不適,太子憐惜,故徹夜相陪,絕非臣妾狐媚,扒著太子殿下不放。”
藍顏曉得了。
自己那晚發高熱,請了太醫院院判去飛霜殿,整個東宮都知道,蘇婉香很難裝聾作啞。
這是針對那晚的事兒跟她賠罪嗎?
藍顏挺想笑的,若身為公主,她可以嬌蠻任性,直言直語。可現在身為人妻,她需得端起溫婉大方的姿態來:“蘇側妃言重了,本宮自打嫁到北黎來,身體就一直不爭氣。有你幫本宮伺候殿下,本宮該感謝你才是。”
蘇婉香被翠雲扶著站起,盈盈一拜:“姐姐宅心仁厚,臣妾慚愧。太子殿下昨晚還與臣妾說姐姐柔明毓德,蕙質蘭心,要臣妾多跟姐姐學。”
是麼,楚肖昨晚也去了紅袖館。
藍顏沒說話。
蘇婉香繼續說:“姐姐可知,太子殿下有胃疾。”
藍顏微愣,見蘇婉香嬌歎口氣:“偏偏殿下又喜吃酸食,像是山楂,梅子,杏子,愛不釋手。”
“酸的?”藍顏愕然,她記得楚肖分明喜歡食甜的,跟自己口味相投,所以才會對燕窩薏米甜湯一見鐘情。
蘇婉香垂著眸子,嘴角含笑:“臣妾記得那年深冬,臣妾七歲,殿下九歲,臣妾隨母親入鳳儀宮給皇後娘娘請安,那是臣妾第一次見到殿下。”
“殿下著一身幽紫繡龍紋的長衣,外披一件銀白狐裘,迎光而立,朗然而高貴,尊豔無雙。臣妾當時就呆住了,這世上竟有如此驚華絕豔的男孩。”
藍顏收緊攥著帕子的五指。
蘇婉香陷入美好的回憶:“臣妾朝他跪拜,他朝臣妾說平身,那嗓音清潤,如靈泉濺玉。不怕姐姐笑話,臣妾當時羞的臉都紅了,母親跟皇後娘娘都笑話我。”
“後來,我就經常出入鳳儀宮,承蒙皇後娘娘寵愛,視我為半個女兒。鳳儀宮的花園裡種滿了綠梅,那是彆處都沒有的,我看著喜歡,尤其是最高的那一支。”
蘇婉香唇邊的笑意愈濃,目光炯炯的望著藍顏:“太子殿下輕輕一躍就上了樹,幫我折下那支綠梅。”
藍顏麵無表情的看向彆處。
就知道她無事不登三寶殿,原來是來耀武揚威的。
她麵色素雪,誰又知道她內心的酸澀泛濫成災,淹的她雙眸又疼又漲。
“太子與蘇側妃青梅竹馬,自然情根深種,這份特殊的情誼,誰也比不上的。”藍顏起身,儘量讓自己的嗓音不露破綻,“時辰也不早了,側妃一向體弱,莫要因陪本宮而著了涼,太子殿下該心疼了。”
“姐姐!”蘇婉香急道,“可是臣妾哪裡說錯了話,惹太子妃不悅了?”
“蘇側妃多心了。”藍顏要走。
蘇婉香猛地衝上去,一把抓住藍顏的手腕:“太子妃,殿下要臣妾跟太子妃多學,太子妃若願意教導臣妾,臣妾喜不自勝。”
碧鳶厲喝:“你放肆!”
蘇婉香好像聽不見似的,執意拉著藍顏道:“臣妾愚笨,請太子妃寬宥。”
“你沒犯錯,我寬宥你什麼?”藍顏看向翠雲,用力掙開蘇婉香的鉗製,“送你家小姐回紅袖館。”
“啊!!”
一聲淒然的嬌呼劃破夜空,蘇婉香身體後傾,整個人難以控製的仰倒,順著樓梯摔滾下了閣樓!
藍顏驚呆了。
“婉香!”
男人的嗓音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藍顏腦袋上。
楚肖從遠處大步走來,因緊張和心痛,他的步伐淩亂,麵容發白,抱起蘇婉香的那個瞬間,好像挽留住了世間唯一的珍寶。
蘇婉香的額頭血流不止,渾身顫抖,嬌弱的麵容慘白如紙,抓著楚肖的袖袍眼底含淚:“不,不關太子妃的事,是臣妾沒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