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鳶燃了雙倍的安神香,這一夜,藍顏睡得很沉。
她夢到了西昭,夢到了坐在石榴樹下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
今年最先結果的居然不是自己院中的石榴樹,她提著籃子,前往芙蓉園。
芙蓉園乃是皇家禁苑,裡麵種滿了西昭皇後最喜愛的銀絲貫頂。
隨著十六公主降生,園中一半的麵積改為栽種石榴花,每到五六月份,瑰紅似火,萬豔同春,迎風矗立時光耀滿城。
在那裡,藍顏初見楚肖。
她犯了跟初識風映秋同樣的錯誤,誤以為楚肖是宗室裡的公子,差使人家幫自己摘石榴,這還不算,她還嫌人家笨手笨腳,摘的果子半生不熟。
從日上中天忙到夕陽西下,勤勞的小公主和他一起摘果子,流下的汗就隨便用袖子一抹,弄得白淨小臉上魂兒畫兒的。
少年愕然,她問怎麼了,少年搖頭。
她估計少年是被自己的活潑不拘嚇到了。
事到如今,她猜出少年是異國人了,畢竟他的衣著打扮不一樣。
少年說他來自北黎,姓楚名肖。
藍顏恍然大悟,難怪楚肖會被自己驚到。素聞北黎國女子端方靜嫻,以嬌弱為美。而她呢,身為公主,卻像隻猴子似的上躥下跳,難怪楚肖咂舌。
她問楚肖的名字是哪兩個字,蹲在地上用樹枝寫。
少年冷了片刻,看不下去了,握著她的小手寫出自己的名字。
楚肖。
真好聽,也真好看。
他所居住的皇家驛館,距離芙蓉園很近。而藍顏垂涎這裡的石榴果,乾脆住下。
他們經常碰麵。
第二日,藍顏使喚他摘石榴。
第三日,藍顏繼續使喚。
第四日,不用藍顏使喚,他主動提過籮筐,摘起了石榴。
她明明可以吩咐碧鳶摘的,可是她沒有。
他明明可以吩咐魏福代勞的,可他也沒有。
第七日,楚肖沒來。
藍顏問過內侍方才得知,楚肖病了。
他得了天花。
那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疫病,無論種族、年齡、性彆、隻要是人都會被感染。而一旦感染,存活的可能基本沒有。
北黎太子在西昭得了烈性傳染病,若死在西昭,該如何向北黎交代?
滿朝文武心如火灼,聖上隻能下令太醫署拚儘全力。
楚肖身邊需有人照顧,而天花之險,伺候的宮婢無一例外全都被感染了。
就在這時,藍顏主動請纓。
她出過天花,是最適合照顧楚肖的人。
有她這個最佳人選,何必再讓無辜的宮女太監犯陷?
儘管聖上和皇後異口同聲的反對,但她還是去了層層守衛的驛館,寸步不離的照顧他。
一個時辰洗一次冷帕子,敷額頭;半個時辰喂一次水,水要溫的。
她又累又困,拄著下巴腦袋一點一點的,突然想起楚肖,猛然驚醒,趕緊摸摸他額頭。
退熱了。
她又驚又喜,大聲喊太醫。
窗外陽光明媚,原來已經過去三天三夜了。
西昭的十六公主有三大傳奇,一為降生之時,平定內亂,大軍高捷;二為東渝進犯,兵臨城下,一舞定乾坤;三為北黎太子生死關頭,力挽狂瀾,拯救北黎國本。
聖上大悅,說她是當之無愧的國寶。
她不懂那些,隻伏在爹爹膝上問:“北黎這下是不是欠了兒臣一個大人情,相當於欠了西昭一個大人情。”
爹爹朗聲大笑,在她嫩呼呼的臉蛋上親了又親。
痊愈的楚肖再度現身芙蓉園,她到時,他已經為她摘好了石榴。
她說,不急著吃,宮裡有熱鬨看。
她左手拿著石榴,右手牽著楚肖,不由分說的拉著就跑:“我長姐擇婿,比武招親。”
大公主巾幗不讓須眉,非得是鮮衣怒馬的豪氣男兒,方能與之相配。
藍顏邊吃石榴邊觀戰,順便跟楚肖說:“人人都道我是你的福星呢!”
楚肖:“嗯。”
得到楚肖的承認,她笑得更開心了:“你要怎麼報答你的救命恩人呀?”
楚肖幽幽望著比武擂台,回眸,莞爾一笑:“待我遷居東宮,娶你做太子妃。”
她怔鄂,紅如寶石的石榴籽落了一地。
“你,你欺負人!”
“我沒有欺負你。”
“就有!你明明不喜歡我,還說要娶我。”
“我何時說過不喜歡你了?”
“你,你你你你說真的?”
“你真的喜歡我……嗎?”
“問你呢,乾嘛不說話!”
“喂,楚肖!楚、肖!楚肖楚肖楚肖楚肖楚肖。”
“嗯。”
“你“嗯”了對不對,你承認了是不是?”
“……那,那你不許失言哦。”
誓言與謊言的區彆在於,一個是說的人當了真,一個是聽的人當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