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區混的混混們大概分為三個等級,沒出息的黃猴兒是第三等,敢搶錢勒索卻不敢做出要命的事情;當走狗類的諸如眼前這幾個混混是第二等,扯著虎皮做大旗,光明正大搶劫,不把傷人放在眼裡,卻仍然有幾分忌憚;龍哥這種拉幫結派且手底下混混成堆就算是第一等了,聽說手上都是有幾條人命在的,在東區的混混裡基本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嗯。”陸朔解開手上沾血的毛衣布條扔到地上,“他殺過人。”
“殺人?”1748驕傲又睥睨道,“你不也殺過人,告訴他們,你也不是好惹的,你才坐完九年牢出來。”
陸朔:“……閉嘴。你們還不滾!”
寸頭混混暗恨不已,卻又怕陸朔再動手,連滾帶爬地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惡狠狠地看了眼陸朔,丟下一句警告:“你給我等著!”
寒風起,吹在窄巷裡呼呼作響。
陸朔的十指關節上血跡斑斑,風一吹就透骨的疼,他剛把手插到口袋裡轉身離開,身後就傳來了強烈的推背感,他沒有防備,一時間被什麼撞得一個趔趄。
一回頭,就見江牧抱著小木盒眼巴巴地看著他。
暗光中,他仍然穿了一身厚實的棉衣,冷風輕輕吹拂,吹動他耳邊有些過長的柔軟,他墨色的眼眸霧蒙蒙的,比天上的月亮還要動人。
陸朔垂眸:“有事嗎?”
江牧捧起手上的小木盒遞到陸朔的麵前:“給你。”
小木盒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是用榫卯結構敲釘成的,想要打開也要花一番功夫。上一世,他沒見過這個小木盒,因為它很早就丟了,江牧倒是非常舍不得,一直皺巴著臉在家裡轉悠念叨,說那是他小時候爺爺給做的。
他留有遺憾,念念不忘,卻從來沒有人認真聽過。
“什麼?”
江牧認真道:“你救我,給你。
不知想到什麼,陸朔淡淡地掀了掀眼皮:“真的給我?”
江牧點頭。
陸朔拿過他手上的小木盒,翻看了一圈,又結合上一世江牧整天念叨是怎麼做的,手指轉動小木盒按了按,成功打開了小木盒。
小木盒裡裝了疊得整整齊齊的幾張小麵額的紙幣,連同著硬幣,目測不超過兩百塊。
“你會開!”江牧驚奇地睜圓眼睛。
陸朔唇角隱晦地翹起分毫弧度:“嗯。”
眼見著陸朔真的要拿小木盒路的錢,1748立馬出聲警告道:“不許拿!一分錢都不準拿!”
“誰要。”陸朔將紙幣連同硬幣都拿出來塞給江牧,小木盒關起來,“這個給我。”
“……啊。”
江牧看了眼手上的錢,又看了眼已經在陸朔手上的小木盒,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勉強和虛假,虛假中甚至帶了點欲言又止的傷心和委屈。
陸朔像玩魔方一樣轉了轉小木盒,旋轉的小木盒像是帶了把鉤子,勾得江牧的眼睛跟著它一起晃動。
然而,帶鉤子的小木盒還是進了陸朔的口袋,陸朔道:“謝謝。”
江牧極其不舍地看了眼他的口袋,一邊收回目光一邊委屈地點了點頭:“……嗯。”
想了想又連忙拉住陸朔,帶著幾分懇切說:“你要,對它好。”
“喂!”1748簡直一秒都看不下去了,“你看不出來他很喜歡這個小木盒嗎?你非要這個乾什麼呢!”
陸朔道:“我也喜歡。”
“哎?”
江牧不知發現什麼,彎腰湊到陸朔的眼前,想要將他看得更清楚一點:“我,是不是見過你……”
他們湊得極近,陸朔淡淡抬眼,這一瞬間,他們幾乎能看見江牧臉上細小的淺金色的絨毛,彼此溫熱的呼吸都在交融。
陸朔原本平靜的心臟緩緩響起密集的鼓點,一聲一聲,如雷鳴乍響。
“你是……”
江牧伸出一隻手,手指還沒觸碰到陸朔,就被他拂開。
陸朔打斷他的迷惘:“沒見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牧,“也不會再見了。”
江牧伸手去抓陸朔,卻隻觸碰到他決然轉身而去的衣角。
1748簡直要被陸朔氣死了:“你到底要乾什麼!你明明還喜歡他,你……”
“誰說我喜歡他。”
1748冷笑:“哦,你不喜歡他,那你是什麼見義勇為的熱血勇士嗎?剛剛聽見他的聲音就往裡衝。你現在又在裝什麼?你的腿明明被打傷了,不疼嗎?死撐得臉都白了,為什麼呢?”
陸朔:“……”
不知是被戳中了心思,還是腿真的疼無需再裝,這一刻,陸朔的腳步放慢,朦朧的月光和街邊路燈的餘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他像隻行走在雪原的孤狼。
“……沒必要。”陸朔的手指在口袋裡摩挲小木盒上的已經平滑的紋理,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沒必要了。”
1748聽不懂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話,狐疑道:“什麼沒必要?”
“人沒必要在一道坑裡跌倒兩回。”陸朔說,“你不是讓我補償他?不再產生交集就是最好的補償。不是嗎?”
“有點道理。”1748沉思,又意有所指道,“那你怎麼知道以後不會有交集呢?”
“他不記得我,也不認識我。如果他也能重來一次,他也不想跟我再產生交集。”
1748拖長了調子:“是嗎?”
陸朔的一隻腳剛跨出窄巷,夜風驟然大起,風中傳來一道呼喚——
“陸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