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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知道,喜歡,愛,這些詞,像黎幸這種人從小到大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
輕飄飄的說出來,就像是一陣煙霧,還沒有被看進眼中,就隨風飄散掉了。
如果想要真正的被他看進眼中,隻有真正的將自己的胸膛裸漏出來,鮮血淋漓的挖出自己的心臟,讓他感受到愛的滾燙,感情的刺目。
讓他震撼,將他奉為神明。
能夠送到頂層的都是高端料理,口感美味,色香味俱全。
但是,這也抵不住有人明明已經飽腹,卻還是朝著自己的胃部塞著食物,這樣下去,無論是多麼美味的食物,都將引人作嘔。
侍應生排成一列,手中的托盤上是冒著熱氣的食物,牛排,鵝肝,熏魚,雞肉,梨子櫻桃......
當前一個人走開後,後一個人就會補上他的位置,單膝下跪,將托盤上的食物放下,燕尾服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侍應生的表情極為平靜,仿佛麵前並不是一場折磨,而是正常的上餐環節。
食物在地上層層疊疊。
褐色的肉塊,翠綠的點綴,豔紅的花朵,被一雙顫抖的手拿起,朝著仍在咀嚼的嘴中送進去。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喉骨,食道,胃袋被一點點撐大,痙攣似地蠕動著,整個人都要被填滿,理智隨之一點一點的被擠壓出去。
“吃下他們。”
冰冷清冽的聲音模糊間又一次的在耳邊響起,那後頸處的腺體傳來陣陣刺痛,江映可以感覺到所有的人都在看著這邊,隻有其中的一道目光——仍然冷酷漠然。
胃中的食物越積越多,早已超過了身體所能負擔的程度,嘔吐的欲/望傳來,但是那道目光仍在瞧著他,於是他就壓下那並不體麵的行為,他跪在地上,卻仍然的謹慎的保持著衣衫的乾淨。
江映總覺得,哪怕是跪在他的麵前,他也始終要乾淨一點,這樣才能......
才能什麼呢?
柔韌鮮滑的生魚片被機械的咀嚼著,江映隻能看著那雙盈著亮光的皮鞋,和若隱若現的被包裹著嚴實的腳踝,恍惚間手中的食物變成了他的眼眸,變成了他的手指,變成了他的雙唇,濃綠,蒼白,豔紅混著血肉,被他一口一口的咽下,和他融為一體。
他在一點一點的,吞噬掉,那個冷酷的alpha。
在欲嘔的本能中,他想起
——才能什麼呢?
是了,才能讓他真實的,多喜歡自己一點,不是因為技能,不是因為他的偽裝,而是因為真實的他這個人。
想要他看著自己,看著他麵前的這個人,到底是如何刨開自己的胸膛,為他挖出獻上,熾熱的,滾燙的心臟。
黎幸坐在一旁,神色悠閒,白金絲線織就的桌布上方擺放著新鮮的花朵,他伸手拿出一朵,隨意揉捏著。
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江映的身上,為他仿佛獻祭一般的神色皺了皺眉。
既然要算計,既然要謀取,還將自己擺在可憐的受害的位置上。
嘖。
黎幸看著跪在哪裡的人,艱難的朝著嘴裡塞著食物,喉嚨滾動著吞咽,涎水順著下頜流下,又被一旁的侍應生擦拭乾淨。
“停,跟上。”
清冽的聲音傳來,原先要上前的侍應生停下動作,走到一旁,恭敬的垂頭。
黎幸站起身,將手中的鮮花擲在地上,朝著外麵走去。
江映將嘴中的食物吐出,他扶著桌子,看著那個身影冷淡的背影,踉踉蹌蹌的站起身,追了上去。
黎幸站在電梯前,看著江映走進來,襯衣散亂,扣子被他歪歪扭扭的扣上。
他看著他說:
“隻有人才能站著。”
那張俊美鋒銳的麵容,從下往上瞧去,高高在上,又不容置疑。
四麵的電梯明亮,將他狼狽的模樣清晰的照出,江映跪了下來。
隨後俯下身子,雙肘撐地,朝他爬行而來。
很明顯,這個姿勢並不好受,每爬一步,江映就要停頓一下,喉結滾動的聲音,在寂靜的電梯間清晰可聞,可以想象,哪些食物是如何衝出胃袋,又被其狠狠蠕動食道控製著。
電梯的空間本就狹小,於是沒有幾步,江映就爬到了黎幸的腳邊,額頭輕觸他的鞋邊,顫抖的指節抓住了他的褲腿,輕輕的嗚了一聲。
明明是順服的動作,他身上的信息素卻飄了過來,omega的信息素沒有了清澈明朗反而帶著發/情似的甜膩的興奮。
於是黎幸原本還想折騰的心思瞬間湮沒,他皺起眉。
電梯於此時開啟,黎幸並沒有管江映,朝著前麵走去。
黑色的順滑的布料毫不留情的從指尖滑落,江映想要跟隨,卻因為反胃感蜷縮起來,他捂住嘴,模糊的視線中,隻能看見那冷漠的背影。
“安分呆著,張雲弈會關照你的。”
江映模糊的感覺到了他的不喜。
但是為什麼?
胃部翻騰不休,他指尖在光滑的地板上抓出道道血跡。
有驚訝的尖叫聲,議論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江映抬頭看去,哪一向淺淡透徹的琥珀色眸子仿佛被血色浸染,令人不敢直視。
聲音在一瞬間小了下來。
江映跪在地上,額頭貼著那冰涼的地板。
他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