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此處，他猶豫地問：“是奴婢多此一舉了嗎？”

此人看上去就是一個惴惴不安、以為自己做錯了事的新人。墨朱暗自搖頭，她真是瘋魔了，怎麼會覺得此事是有人故意為之？或許真是個巧合吧。

她搖頭道：“不，你做得很好。”

離開前，她望向墨玄，欲言又止。踟躕了片刻，還是說道：“公主仍在墨雲城中，以她的性格，想必不會善罷甘休。這段時間，你最好待在墨府。”

【喔，懂了。高傲公主退婚不成被反退婚，不僅一敗塗地，還當麵出醜，顏麵大失，免不得要對小少爺做點什麼壞事泄憤】

【比如派人暗殺，套麻袋毆打，撓他癢癢，拍套豔照什麼的】

墨玄很是無語：撓癢癢這種事隻有你才會做吧……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他不懂，但從“豔”這個字分析，肯定不是什麼好詞。

“管家爺爺年紀大了，很多小事記不清楚。”待墨朱走遠後，墨玄說，“增香劑這等瑣事，他絕不會費心思去吩咐彆人。”

燕真頓了頓，他背對著墨玄，將門緩緩合上，道：“您還真是了解他們。”

“重點是，你在撒謊。”

燕真輕笑一聲：“哦？我哪裡說謊了？”

墨玄呼吸急促起來，掙紮了好一會，他終於還是輕輕地問道，“為什麼要將它塗抹在梅花上？”

他不是傻子。這樣一個巧合瞞得過其他人，瞞不過他。溧陽公主最後會聚梅花於己身，是隻有燕真才能預料到的事情。也隻有知曉“劇情”的燕真，才能設計出這樣一個為溧陽量身打造的陷阱。

不是已經決定旁觀他的命運了嗎？為何要多此一舉呢？

天漸漸暗下來，燕真將桌上的燭台點亮，燭火燈影映照在他的臉上，明滅不定。他道：“不錯，這是一個謊言。

“我這人野慣了，不喜歡的東西，便會反抗到底，不管後果如何。”

【原著那個爛劇本，改就改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就問作者怎麼地吧】

【害怕改劇情？蝴蝶效應？開玩笑，我怎麼會被這種東西綁架。我來了，劇情就得變了，很合理。】

【誰說穿書者就一定要循規蹈矩？維護劇情？無能者才會做的無聊事，我不需要】

【人生，果然還是保持未知比較好玩呐】

墨玄盯著那躍動的燭火，它在燕真的嗬護下歸於穩定。他屏住呼吸，等待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比如你安排我乾的活，我就非常不喜歡，也非常不高興。”燕真道，“通常，我不高興，就有人要倒黴了。

“你或許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破綻有多明顯——我是說‘梅香’。我猜你經常出入梅園，所以才做出了一點小小的反抗。

“那些增香劑，是我為了讓你出醜才做的好事，沒想到最後卻誤打誤撞地幫了你，真遺憾。”

【騙你的，笨蛋】

燕真慫了慫肩膀，露出了一個略帶無奈的笑容。不同於他刻意偽裝出來，屬於賣身孤女的溫柔微笑。這個笑容中的狡黠與邪惡絲毫未加掩飾，所展現出來的，和墨玄十年前所遇到的那個性格惡劣、難以捉摸的小乞丐彆無二致。

小乞丐並不像話本中的救命恩人一樣溫柔良善。在救人後，小乞丐說的第一句話是要將細皮嫩肉的小孩當作自己的儲備糧，並且後麵還付諸行動——因為無法生火而失敗。

進入城中後，對方更是坑蒙拐騙，無惡不作，利用傷勢嚴重的墨玄與三寸不爛之舌騙了不少百姓的眼淚和錢財，如果不是有家醫館的館主看他們可憐，出手相助，墨玄不知道自己還要當多久的騙術工具人。

那時墨玄還尚未覺醒讀心的能力，所以，他知道現在都分不清，小乞丐那時對他說過的話，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唯一能確認的是，倚靠在小乞丐的肩膀上，重傷的孩子才活過了漫長的雪夜。

墨玄不再提增香劑之事，而是問道：“聽說白大夫收養了你，你現在為何會出現在墨府，而不是和他一塊？”

白大夫正是當年搭救墨玄的醫館館主。在最初回到墨家後的兩年裡，墨玄曾向醫館寄過錢財與書信，以表感謝。

回信中，館主和他簡單說明了燕真的現狀。可後來，醫館所在的南疆一帶陷入動亂，墨玄失去了和對方的聯係，也無法再得知燕真的音信。

燕真皺了皺眉，他思考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哦，你說老白啊，我早就和他分開了。我用他教的醫術，淨乾些旁門左道的事，他覺得麵上無光，就把我踢出來了。”

白大夫這樣一個脾氣寬厚、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會將人趕走？墨玄覺得，其中肯定是燕真的問題大一些，他問：“你做了些什麼？”

燕真看著有些困惑：“也就是煉了些養顏丹美容丸，賣給一些太太小姐，害他被人上門理論了而已。”

好一個“而已”。

墨玄無言以對，隻能道：“你還真是死性不改啊。”

“你不也學會說謊了嗎。”燕真以他那令人討厭的，看穿一切的眼神望著墨玄，“小少爺，從見我的第一麵起，你就已經看穿了我的身份吧，看著我演戲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嚴格來說是聽到的第一句心聲起。不得不承認，燕真的偽裝技術十分高超，隻憑肉眼，連他是男子這件事都無從甄彆，何談真實身份。

墨玄還不打算和他吐露此事，隻說：“不錯。”

燕真盯著他，點點頭道：“是假話，看來，你並不是在第一麵認出我來的。”

“……”

燕真的敏銳出乎人意料。墨玄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露了破綻，乾脆閉嘴不回答了。

【喔，是這個反應啊……看來真的是在說謊！狡猾，差點就被騙過去了】

墨玄怎麼也沒想通，這人是怎麼好意思說彆人狡猾的。

“在墨朱來之前，你似乎很想和我敞開天窗說亮話的樣子。”燕真一屁股坐在他床邊，完全沒有了貼心侍女的模樣，人也坐沒坐相，幾乎要霸占墨玄這個病人的一半床鋪，“說吧，所為何事？”

【應該不是什麼好事！雖說是我把人從雪地裡救起來的吧，但……】

【把小男主打扮成木乃伊去街邊賣可憐行乞，把人給氣吐血，說要把他當成儲備糧、賣給人販子之類的話，害他嚇得在老白麵前哭鼻子求助這種事也是真實存在的，他不找我報仇，順便消滅黑曆史，簡直是宰相肚裡能撐船啊！】

墨玄：“……”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大可不必將某些細節回憶得這麼詳細，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