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郯道:“沒事,等我泡好了你再去吧。”
應矜咳嗽一聲,偏過頭去,摸了摸鼻子:“多謝大師兄。”大師兄果然很大方,自己的藥池也肯和彆人分享。
在他詢問之前,君郯其實是打算他也一起來的。
但轉念一想,他和應矜確實沒有熟絡到共泡一湯的程度——如果一不小心和應矜一笑泯恩仇了,今後這人仗著交情持續不斷跟他交戰,那他哪還有什麼安寧日子可過。
“我大概泡半個時辰,打算小睡一會。”君郯帶著他來到藥池旁邊,那裡有屏風將池子和回廊隔開。
“半個時辰後,若我沒醒,你進來叫我。”
應矜大概被水汽蒸紅了臉,低垂著頭,一個勁地點頭。
其實他不找自己麻煩的時候,還是挺乖巧的,明明挺好的一少年,怎麼就喜歡撞牆呢……君郯低頭解開腰帶。
應矜慌不跌地跑到屏風外。
隔著屏風,能看到君郯寬衣解帶。他將衣袍疊放在池邊的青石上,手肘靠著石頭,支著頭,淺淺入眠……
“大師兄……”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君郯聽到有人輕輕地呼喚他。
“大師兄,醒醒。”
微微僵硬的小臂被晃了晃,君郯的頭猛地一低,清醒過來,再抬起,入目便是應矜窘迫的俊臉,仿佛燒紅了似的,目光不知道往哪兒擺。
老實說,眼前的景象簡直難以用旖旎來形容。
霧氣氤氳間,美玉般的男子倚靠在青石上,鎖骨、肩頭若隱若現,蒸濕的墨發被結成一縷縷隨意地搭在臉上、頸上,畫麵令人迷亂。
“哦,嗯……”君郯還很恍惚,“什麼時辰了?”
“已經過去五刻鐘了。”
“不是讓你半個時辰後叫醒我嗎?”
應矜乖順地垂著頭,嗓音輕細,道:“我見大師兄睡得正好,所以自作主張……”
明明是師弟,聽起來像個仆從。君郯拿起衣袍來擋在自己身上,道:“你就看了我一刻鐘?”
“沒……”應矜立刻否決,耳朵都燙紅了,道,“沒有的事,我隻是,隻是……”
見他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君郯也不至於因為多睡了一刻鐘而怪他,道:“你出去吧,我穿好衣服再換你。”
“哦,好!”應矜連連點頭,慌忙離開藥池,速度快到像是背後有猛獸在追。
“你站住。”
應矜背脊一僵,停在原地,沒敢回頭,他怕忍不住。君郯起身穿衣,道:“你受傷未愈,今日的演武場,不如就彆去了。”
所謂演武場,就是每七日一次,眾弟子聚在一起演練武功的日子。
應矜道:“得益於桓淩子前輩援手,我現在的傷勢已無大礙,若是缺席演武場,實在說不過去。”
君郯一時心悶,揮手道:“下去吧。”
應矜轉過身去,飛速離開。
望星台上,君郯一臉愁苦,朱昀在一旁開導他讓他想開點,不就是被邀戰嗎,多大點事,彆那麼當回事,次次敲暈不就行,何必如此愁悶不堪。
“棋呢?”君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下棋把對手殺個片甲不留。
“沒擺。”朱昀本身棋技很爛,下十盤難贏一盤,之所以願意下,是因為君郯喜歡,君郯喜歡以絕對的優勢碾壓對手的感覺。
“按理說你應該很喜歡你小師弟,畢竟以你的實力,可以毫無懸念地碾壓他。”
“他進步很快。”
“連你都壓製不住?”
“而且他年紀還很小。”
“連你都不好意思?”
“再者,他沒個節製,甚至不惜性命。”
朱昀開解道:“你還是在乎他死活的嘛!”
君郯想了想,沉著眉道:“廢話,畢竟是宗主弟子,他是我嫡親的師弟。”
“我難道就不是你師弟了!”朱昀道,“怎麼不見你下棋的時候對我留手啊!”
“你我同輩,喚我師兄,隻因我是宗主弟子。”
“一板一眼,”朱昀道,“那你到底反感你小師弟什麼,就因為他積極進取?”
“積極進取,他嗎?”君郯嘲諷道,“我怎麼覺得他是在發瘋找死呢。”
朱昀點點頭:“你一向不喜歡彆人發瘋。”他平時沒太注意,隻在觀戰的時候遠遠見過應矜幾麵,隻覺是個頗有膽氣的俊俏少年,就是戰法有點瘋。
君郯輕嗤一聲:“隻要他不找我對戰,不當著全宗的麵讓我下不來台,就什麼都好。”
有人說,可以不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