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誦的手指溫度很高,並沒有染上屋外的寒氣,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像是煮溫了的青梅酒香。
薑舟微張著口,不太習慣地躲開他的觸碰。
“那個,秦醫生......”
薑舟遲疑:“你怎麼會過來呢?”
秦誦沒有在意他的疏離,緩緩笑了,聲音悅耳:“舟舟忘了,今天是你每周一天的複診日子,我當然要過來看看。”
——原來是這樣。
薑舟想到自己是個剛瞎了沒幾天的病患,忙將醫生請進了門。
大門合上,他拘束地坐在客廳,麵上浮升起一抹擔憂的情緒:“就跟醫生看到的一樣,我好像因為哭得太多看不見了......請問還能治好嗎?”
在薑舟忐忑的心情中,秦誦簡單檢查了他的眼睛,溫聲道:“還有恢複的可能。”
“舟舟彆怕,隻是暫時失明。”
這句話像是往湖水中投入了一枚石子,在他心中蕩起一圈漣漪。
薑舟有些驚喜:“真的嗎?”
他還以為接下來的一個月都要這樣度過,卻不想今天從醫生的口中聽到了好消息。
隻要能再次看見,就算隻能恢複到失明前的弱視水平,薑舟也很開心了。
“當然是真的,”秦誦說:“我會幫你。”
“......為了保證治療的穩定性,之後每天我都會來一趟,直到你複明為止。”
說這句話時,男人冷淡的嗓音浸著濃鬱的笑意,仿佛甜膩的鉤子主動遞出,誘哄著小魚上鉤。
薑舟沉浸在開心的情緒中,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他連連點頭同意,感動到無以言表:“謝謝你秦醫生!”
秦誦:“不用客氣。”
午間的鐘表發出了提示音,提示他們到了午餐時間。
薑舟後知後覺感到餓了,他想起鄰居之前提出要照顧他的諾言,可畢竟發生了今早的意外,他暫時還沒有勇氣見到他。
醫生體諒地說:“我們出去吃怎麼樣?治療可以等回來後再開始。”
薑舟愣了愣:“可以嗎?”
帶一個盲人出門很不方便,薑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能出去,也從沒想到會有人願意帶著他。
他許久沒有直接曬過太陽了,聞言還有一些不可置信。
見他希冀地望過來,琥珀色的雙眸晶瑩剔透,秦醫生麵色不變:“我很樂意幫到舟舟。”
......
秦醫生也太溫柔了吧。
他仿佛是自己深交已久的朋友,一言一行都充滿了體貼感,不僅輕易說動了他,攙扶他進出電梯時,也很有距離感的隻扶著他的手臂。
並沒有做出牽手之類的親密舉動,這令薑舟十足的安心。
他在心裡誇著醫生。
——卻悄然遺忘了最開始,鄰居與他第一次見麵時,也曾披著紳士的皮子。
-
薑舟來到了公寓樓下,根據秦誦的推薦,吃了一些清淡的食物。
填飽肚子後,兩人繼而去往附近的商場采購需要的物品。
——這是薑舟第一次在全盲的狀態下,去商場這種熱鬨的地方,他高興地緊緊抓著購物車的扶手,像春遊的孩童一樣被醫生牽引著走。
忽然,一絲清涼奶香的氣湧入鼻尖,薑舟腳步頓住,被甜味勾得走不動路了。
醫生見狀,側頭看來:“舟舟還想吃什麼嗎?”
薑舟紅著臉,不太好意思小聲說:“冰淇淋......可以嗎?”
他聞出了冰淇淋的味道,就在右手邊的店麵裡。
薑舟沒看見,被他評價為‘體貼可靠’的秦醫生稍稍沉默。
男人黑曜石的眼珠掃過商販未及時更換的一次性手套,以及身前痕跡斑駁、不知沾染了什麼的圍裙,眼中劃過一絲不悅。
想到薑舟還在等待他的回答,秦誦收斂了神情:“舟舟聞錯了,這裡並沒有冰淇淋的店麵。你如果喜歡,我稍後聯係專店讓他們送來。”
薑舟乖乖道了聲好。
愉快的幾個小時轉瞬即逝,他們很快回到家裡。
薑舟惦記著自己的冰淇淋,卻不想進家門之前,他在走廊中遇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鄰居上半身隱匿在陰影中,高大的身影宛若一棵生長在陰暗潮濕之境的枯樹,也不知在這裡待了多久,他一張臉看不清表情。
開口時,男人矜貴的聲音帶著莫名的沙啞:“原來舟舟不在家,是被其他男人帶出去了嗎?”
“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啊。”
薑舟敏銳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由上而下地注視著他。
他心臟因為恐懼陣陣跳著,一時沒能說話。
薑舟咬唇後退幾步,脊背卻撞上身後秦誦的胸膛。
——秦醫生伸手攙扶住他,寬大的手掌帶著絲絲縷縷的安全感,薑舟狂跳的心逐漸恢複了平穩。
“感謝你這兩天對我患者的照顧,”
秦醫生聲線冷淡:“但為舟舟的複明著想,接下來我會為他搭配營養餐,就不勞煩鄰居先生了。”
“你是?”簡幟言掀起眼皮看了過去。
“我叫秦誦,一名醫生。”
他微笑著,不急不緩:“同時也是這棟公寓的住戶,我住在第10層。”
言外之意:離得近的優勢不止你一個人有。
簡幟言冷冷扯了下嘴角。
他叫著薑舟:“舟舟不覺得秦醫生工作忙,不方便照顧你麼?”
秦誦道:“我很方便。”
兩人目光同時鎖定了薑舟,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薑舟進退兩難,許久都沒有說話。
可也許是身後的人支撐著他的緣故,薑舟小聲道:“幟言,我不想什麼都看不到......醫生會幫我的,謝謝你擔心我。”
他做出了選擇。
秦誦輕輕笑了一聲,他越過一側的男人,扶著薑舟的手臂為他開門。
薑舟低著頭走,大氣也不敢喘。
直到進門,身後的視線也沒有消失。
“舟舟,小可憐。”
門被徹底關上前,薑舟聽到鄰居在說話:“你以為其他男人是什麼好東西嗎?他們接近你,對你一切的優待,隻不過是為了掩飾心裡肮臟欲念的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