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名一直跟在周景明身邊的矮胖隨侍,歪倒在周景明身下,雙手抱著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
“大師兄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交代在這了,葬身狼口……死無全屍!”
“大師兄啊,我們這都過的什麼日子,那個三太子看起來和善,其實放任手下欺負我們,吃我們的馬,還想吃大師兄你,他們變成狼,變成豹子,一個個往你身上撲,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大師兄啊,要不是你護著我和黑木頭,我們兩個今天晚上都交代在這了,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兒啊,被野獸吃掉,還不如一頭撞死在流明書院大門上!當初就不該來這吃人的鬼地方!”
和相伯不同,符欣榮哭得字正腔圓。
魔人們聽不懂,但他看起來更慘一些。
相辰能聽懂,聲聲入耳,心態急劇變化。
他拉起相伯的肩膀,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相伯,我不是叫你看著他們,你究竟做了什麼?”
相伯張了張嘴,想要辯解,相辰卻已經鬆開他的肩膀,任憑他委頓在地,長腿一邁,大步跨到轎輦前,雙手捧住周景明的手臂,將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
“景明,有沒有傷到哪裡?快讓我看看……”
周景明慢慢掙開相辰,向後挪了半步。
相辰驚訝地望著他,看到他的表情時,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景明……”
“你真的想讓他們吃了我嗎?”周景明臉上的表情分明是這麼問的。
“我沒有,我對魔宮發誓。”相辰舉起拳頭,頂在額頭上,而後伸向空中。
周景明像是從一場激烈的爭鬥中幸存下來,沒有多餘的力氣支撐身體,有氣無力地坐回橫軾上,後背靠著轎門。
“景明,你不相信我。”相辰神態間有些受傷。
“我應該相信你麼?”周景明望著他,遲疑不定,“你為什麼去了那麼久都不回來,還把我們和你饑餓的族人放在一起。”
相辰想說,這都是巧合,但這真的是巧合嗎?
他明知道相伯要給周景明一個下馬威,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阻止相伯,直到相伯把局攢起來了,才輕描淡寫地搖頭示意他不要亂來。
他就不該把周景明他們留給相伯照看,這不是送羊入狼口嗎。
他究竟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做出這麼輕率的舉動,差點釀成大錯!
如果、如果景明真有個三長兩短……相辰不敢想下去。
周景明一直觀察著相辰的態度。
他看得出來,相辰的懊惱和急切不是假裝。
其實從相辰騎著完好無損的天馬回來那一刻開始,周景明就相信他沒有和相伯串通好了,否則,他不會這麼愛惜他們帶來的天馬。
隻是,周景明需要相辰的心,再多偏向他一點。
最好多到可以平衡他打死了一名族人這件事的程度。
“相辰,”周景明把手溫柔地放在相辰緊攥的拳頭上,“我相信你。”
相辰驚訝地抬起頭,眉間的皺痕還未完全舒展:“景明……”
“但是我太害怕了,以前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周景明稍稍側過臉,露出一側潔白的頸項和耳垂,“胡亂用了一些靈力,沒有控製好,不知道有沒有傷到你的族人。”
“景明,你的耳朵,”相辰忽然伸手握住周景明頸後,拇指撥開鴉羽般烏黑順滑的鬢發,露出一片貝殼般形狀美好的耳朵,借著火把的光芒,可以看見細嫩的耳孔中流出一線細細的血痕,一直蜿蜒到耳垂下,“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部分是無保護開槍震的,一部分是自己用靈力催動氣血,刻意製造的。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相辰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周景明稍稍轉過頭,把另外一側臉偏向他,有些困惑地說:“什麼,剛才有點聽不清,你再說一遍。”
……
族醫給周景明檢查過,從臨時帳篷鑽出去,跟相辰彙報情況。
相辰又把相伯叫過來,衝他發了一通火。
相伯心裡堵得慌,他這都是為了誰。
更何況周景明根本沒吃什麼虧,隻是一邊耳朵暫時性聽不清楚而已,好好休息還能恢複。
狼牙卻是重傷瀕死,根本沒法跟著他們的部族一起遷移了。
相辰卻像蒙住了雙眼一般,隻會心疼周景明,對族人不聞不問。
“相伯,你是老人了,又忠心耿耿,我本來不想這樣說你。”相辰沉聲說道,“可景明是仙人,他們的靈力有限,我們沒保護住他也就罷了,還害得他被靈力反噬,你當時就在現場……實在是叫我太失望了。”
眼看著相辰又要發火,相伯縮起脖頸,小聲念叨:“媳婦、媳婦,你就念著媳婦,不顧族人的死活吧,看等到狩獵比賽的時候,誰給你拚死拚活打獵,誰給你做臘肉掙排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