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抬眼間看到站在窗邊的青槿,青槿淺笑著對他招了招手,但他並未回應,依舊在認真講課。
此時有學生起身表達疑問:“先生,我覺得這不對。嫡長子繼承製雖然避免了家族內部紛爭而起禍事,但人有賢愚,若這個嫡長子並不如他的兄弟們賢能,撐不起家業,這家族雖避免了禍起蕭牆,但也是容易被人從外部攻破而遭遇禍事……”
另有一個學生反駁道:“你說得不對,兄弟中誰是嫡長一眼便能分辨,然而賢愚卻無法統一衡量。你說他賢,其他人又覺得他愚,那又由誰來決定誰是賢誰是愚呢?若以賢能立嗣,則會變成家長以主觀好惡來挑選繼承人,家族繼承豈不是亂了套了。因此,還是嫡長子繼承製好。”
先前的學生又道:“怎會無法衡量,我們國家通過科舉選賢納士,從千萬黎民百姓之中尚能選出賢能之人輔佐陛下治理天下,隻要在兄弟之中設立像科舉一樣的製度來選擇繼承人,自然能挑選出最合適最賢能的繼承人,有利於家族傳承。”
男子見他們馬上要吵起來,於是阻止他們道:“立賢立長一直是千古以來的爭論,你們能有這樣的求知精神,先生很欣慰。這樣吧,今日的課堂作業便是以繼承製中的‘賢長’為題寫一篇述論,老師明天要檢查。”說完合上書籍:“現在散學。”
學生統一起身跟他拜彆,然後窸窸窣窣的開始收拾東西,三三兩兩的又嘰嘰喳喳的結伴離開。
青槿在廊下等了一會,才看到手持書籍從裡麵出來的男子。
青槿對她屈了一禮問安:“孫先生。”
男子是宋國公府請回來的西席,姓孫,名良宜,字子益。
他是先帝元康十三年的秀才,中秀才時年僅十四歲。之後又於元康十六年考取舉人,按理這樣有才能的人該繼續科考為士。但他自七年前來到宋國公府做西席,之後便一直在這裡,未曾再繼續科考。
孫良宜笑著看她道:“是青槿啊。”
青槿一邊隨著他從抄手遊廊往他房屋的方向走一邊聽他說話道:“好長時間沒見到你,我本打算要去看看你。”
青槿回他道:“我也好長時間沒見到先生了,所以來看看。”
等到了他住的房間,他放下書。屋內燒著碳,並不冷,於是他將身上外穿的長褙子脫了下來。
在他脫衣時,她不經意間看到了他圓領袍的領子上麵,不小心露出來的一塊和田玉平安扣,溫潤細膩的泛著白色的光澤。
那和田玉平安扣青槿也有一塊。
莊家原是商賈,商賈之家的規矩並無世家大族那樣森嚴分明。她父親雖為獨子,但有一位早逝的兄長。父親秉承母意兼祧兩房,因此,她母親和大伯母既是親姐妹,又是妯娌,又同侍奉一夫。
兩枚一模一樣的平安扣,放在同式無差的兩份聘禮裡,分彆送給了她母親和大伯母。後來,她母親手中的那塊給到了她手上,此時正掛在她的脖子上,大伯母的那塊則給了青櫻。
宋國公府專門撥了一名丫鬟伺候他的飲食起居,孫良宜揮了揮手讓屋裡的丫鬟下去之後,挽起袖子親自給青槿點了碗茶。
他將碾成粉末的碧綠茶葉倒進茶碗裡,注少許水,用茶筅擊拂,直至茶湯表麵顯現雪沫乳花,持盞幾次注水,最後將茶湯分盛入盞,端至青槿跟前。
“昨天你生辰,本打算去尋你,跟你恭賀一聲,後麵聽聞世子爺帶著你出去了。”
青槿端起茶盞小抿了一口茶湯,“嗯”了一聲。
“哦,對了,我還給你準備了生辰禮物。”說著站起來,走到書案前,東翻翻西找找的一陣亂翻,一邊喃喃道:“我放哪兒了呢……哦,找到了,原來是放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