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耘院正院。
正麵五間大正房裡麵的東次間,是胡玉璋的寢臥。
簷前一道大門進去,裡麵擺著桌子、椅子、琴案、茶案、坐榻,這是胡玉璋日常在屋裡算賬、寫字、彈琴、做女紅或做其他閒事的地方。
當然,這裡還有一個作用,男主人在正房歇下時,是守夜的丫鬟晚上呆著的地方。
從這裡往裡進,還有一道月亮形的中門,黃花梨木所製,上麵刷著暗紅色的漆。再往裡麵會隔一道屏風,從屏風再往裡,就是主人安歇的床。
青槿端著茶水在彩雲的注目下走進來的時候,中門已經緊閉,胡玉璋和孟季廷就在裡麵。
房間裡刻蓮花紋的白瓷燭台上點著蠟燭,蠟燭和各種家具器物的形狀在暖黃色的光線下印在了地上、牆上和房門上,將整個房間照出了朦朧之感。
裡麵安靜得可怕,可怕到竟然可以聽見任何輕聲發出的聲音。
喘息聲、帶著克製的嬌吟,以及床榻上輕微的吱呀聲。
青槿緊緊的捏著手裡的托盤,直到青筋浮在細膩白皙的手背上,越來越明顯。
她盯著燭台上的蠟燭,心裡一下一下的數著:“一、二、三、四……”
可是蠟燭上的光線照得人眼睛好疼啊……她甚至不敢大力的呼吸,她怕稍微用力呼吸,眼睛疼得能讓她哭出來。
過了一會,或許是很久,也或許是沒多久,裡麵風雨初歇。
裡麵女子帶著嬌意的聲音低低的說了句什麼。
然後是男人清明徹亮的聲音:“我累了,讓她們送水進來洗洗歇了吧。”
再然後是裡麵女人叫水的聲音。
彩雲指揮著小丫鬟提著熱水走進來,進來時將目光停在穩穩的站在旁邊端著茶水、目光呆滯不知在看向何方的青槿身上,微微彎了彎嘴角,腳下卻不停滯的往裡麵走。
不一會,裡麵傳來了沐浴的聲音,接著出浴的聲音。
裡麵大約是換了新的被褥,小丫鬟抱著換過的被褥從裡麵走出來,低著頭不敢看青槿。
青槿在想,這時候她是應該端著茶進去嗎?她要進去嗎?平日裡夫人身邊的人是怎麼值夜的。
這個時間他大約會口渴,她應該是要端茶進去的,但是她就是怎麼都挪動不了步子。
直到裡麵傳來孟季廷的聲音:“送盞茶進來。”
青槿又頓了一會,這才抬起腳。走著的時候她才又想起,她手上的茶水是冷的,她應該要換兩盞熱的茶水,但是她又懶懶的不想動。
裡麵孟季廷已經換過一身白色的中衣,此時坐在床上。胡玉璋也一樣換了衣服,此時站立在床邊。
孟季廷卻是從她進來開始就眉頭深深的皺起,表情瞬間陰沉,仿佛驚詫於她怎麼會在這裡。
盯著她一步一步的走進來,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的變烏變黑,直到比暴雨前壓城的烏雲還要讓人覺得恐怖和可怕,仿佛隨時就像天氣一樣一道驚雷爆發出來。
裡麵每一個人都不敢發出聲音,直到青槿端著茶盞走到他的跟前,跪在地上,雙手將托盤舉過頭頂,聲音又沉又靜:“爺,請用茶。”
孟季廷仿佛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倏地站起來,暴怒揮手拍掉她手裡的托盤:“誰讓她在這裡守夜的?”
話是盯著青槿說的,問的卻是彆人。
托盤和茶盞落在地上,茶水灑了一地,茶碗四分五裂。
屋裡沒有人敢說話,過了一會,彩雲才壯著膽子開口道:“回爺的話,今日彩霞病了,我看青槿姑娘有空,便請她頂一晚上彩雲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