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英在這邊一邊畫一邊覺得,這個紙可真是能有大用途。
在書寫功能上,它的輕便對竹簡的替代性,已經由曆史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而絹布昂貴,且說實話,書寫體驗並不好。
而繪畫上……我天,黃月英又下筆落下一個圓圓的球,這需求現在沒有創造出來也得有啊!
尤其黃父還派人來跟她要紙說去送禮,這可是內部推廣走向市場的好機會!
黃義剛說明來意,她就大手一揮,讓人現抄一批紙出來,晾曬幾天就能用了。
為此,她還特地把菖蒲叫出來囑咐,紙張品質的精細化研究不能放鬆。
怎麼樣讓紙更白一些呢?
厚度怎麼調整?
適合書寫和繪畫對紙的暈染要求也不同,是不是都要試一試呢?
或者有些人喜歡附庸風雅,搞點香料做成奢侈品呢?
菖蒲聽著黃月英的話,眼神越來越亮,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實現女郎心中所想,搞得黃月英都有一瞬間的慚愧。
也就是隻有十二的菖蒲了,這要求擱後世不就是傻x老板異想天開為難打工人嗎,她自己以前也沒少罵的……
不過眼前她想罵的是,她白天逃課落下的作業還沒補……
8月(農曆)入秋,黃承彥變得忙碌了一些,他要指導莊園的佃農收稻,過後還要囑咐眾人輪作旋麥,所以除了日常盯著黃月英的功課外,少了許多空閒對女兒冷嘲熱諷。
前話說過,黃承彥是用《史記》來給黃月英啟蒙的,但昨天她才發現,這是黃承彥自己搞的特例,這裡的人並非如此。
她每天上午讀半天書,寫字熟練以後下午隻需要做一個時辰的功課就閒了下來,於是就帶著秋羅跑到黃家莊的田地裡看人收稻穀,這才了解到黃家莊內的佃戶十之八九會在這兩個月忙完農事後,將孩子送到鄉裡的“小學”和“大學”入教。
這裡的“小學”和“大學”和後世的小學,大學完全不是一個意思,雖然也是官府設立的官學,但小學教導文字訓詁,是為啟蒙,大學通曉詩書禮樂,為做學問鋪陳。
庶民八歲入小學學習《倉頡篇》,《急就篇》等,15歲入大學學習《爾雅》《論語》與《孝經》。
且這裡私學昌盛甚至更甚官學,雖然講得還是五經,但教學費用全看老師性情,有的甚至分文不取還養著學生吃喝。
黃月英了解到這些,這天上課就用一種懷疑的眼光看向黃承彥:聽起來不讀《史記》啊,更彆說用《史記》開蒙了,這合理嗎?合著這位哥不送她去公辦教育,自己擱家裡搞私教呢。
黃父看出來月英眼裡的質疑,人家同樣不屑一顧:“旁人學這些是為做官,你要做官還是如何?再說我為何要從《史記》開始教你?不是你問我靈帝謂何的了?”
……
黃月英被黃老爹噎了一下,她確實是聽說當時的皇帝死了,諡號靈帝才跑去問黃承彥的,她那不是以為自己能夠得到什麼信息嗎?
結果黃老爹直接抓著一本《史記》跟她從上古五帝開始講起,現在連秦都還沒說到呢。
但黃老爹一副老子最牛的模樣:“天下庸庸碌人學什麼我不管,我隻管你,你既不幸投入我家,那便是我說了算。讓你學什麼就學什麼,能不能學會都隻好受著。”
啊行行行,黃月英手裡攥著筆偷偷扁嘴,你是爹當然你說了算。
黃月英隻是沒有想到,這時代的人,識字似乎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難。現實和她認知中的那種普通人家讀不起書,遍地都是文盲的情況相去甚遠,甚至家中的佃農奴仆也都能說幾句儒家典故呢。
黃月英頭上挨了一竹節才回神,默默加快了畫句讀的速度,就她這個語文天賦,不努力真的就要被古人碾壓了。
“郎君,有客前來拜訪。”
課上到一半,下人來通傳有客。黃月英好奇地看向門外,自從她穿過來,黃家還從沒有外人來過。
“先請進,我去前院相迎。”黃承彥收了簡牘,抬眼看見女兒在旁,好奇的眼睛左看右轉。想起她自生來智不清,少見外人,便收起了教她在此處自學的想法:“吾兒且與我一同前去?”
黃月英連忙點頭,脆聲應道:“諾!”
“我道是誰,德公兄不在田間隱居,怎麼跑來我這寒舍做客了?”
原是清高顯貴的龐德公啊,黃承彥看著龐德公避世心裡總是不痛快,說話也就不太客氣。
他是清淨隱居不問世事,倒顯得自己唯名逐利汲汲營營。
“承彥賢弟,經曆多年情誌不改,也頗為難得啊!”
黃承彥說的話自然不動聽,但龐德公與黃承彥相交多年,怎會不了解他的性情。
對這天地與人的不平,有人存於自己,有人發向外物,都隻是不肯沉淪罷了。
隻是他帶過來的這消息,恐怕並不能讓黃承彥寬慰了:
“洛陽宮變,何大將軍與太後身死,涼州董卓入京主持大局。
我聽聞,董卓意廢今上,改立陳留王。”
董卓?
黃月英耳朵動了一下。
她是個理科生,一個中考620(滿分650)但曆史隻有30分,高中毅然決然選理科的純純理工科生。但即便如此,她也對董卓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她想,她終於知道自己穿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