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莊的這個正月，大家過得出乎意料的好。

本來這時地裡沒有活，人人都有些閒，家主的礦裡又削減了人，眾人每天空耗著自家的糧食，各個都心慌的不行。

但女郎突然給他們都派了活，開荒的開荒，建房子的建房子，家裡的孩子不但隔幾天去女郎那裡上上課，還不時到手藝工匠那裡學習技藝。

上課學技藝的先不提，其他的那些都是乾活兒，眾人為什麼高興呢？

因為女郎管飯啊！

來乾半天管一頓，乾一天管兩頓。要知道他們平日要不是農忙，最多也就吃兩頓，這樣一來，家裡的糧食不就省下來了。

更不要提，女郎管的飯菜，三不五時的還有葷腥。

家裡的孩子婦人，去讀書的也能得一頓飯，這下子，原來許多不讓家中婦人去上課的一家之主也趕緊讓她們都去了。

話說，女郎管的飯怎麼就是比自家做的飯好吃呢？

農戶們打趣自己：“總不會是占了主家便宜的，格外美味些？”

當然不是啊！

那是因為黃月英的食堂給的油多啊！最近殺的豬不少，煉出來了不少油，什麼菜沒有油水能好吃嘛！

這時代好像還沒有好的榨油技術，大家日常除了葷油是很少能吃到油的。

好了，除了蛋白質，脂肪攝入也不足，就算都吃飽了，他們不營養不良誰營養不良。

葷油怎麼可能供的起這麼多人吃，於是她去問她爹：“襄陽有油菜嗎？襄陽沒有的話，洛陽有嗎？”

一般情況下，洛陽都可以說是聚集了天下異珍，應有儘有的。

黃承彥：“油……菜？”

“那是什麼菜？你想油想瘋了？”

黃月英：“就是可以用來榨油的植物？現在還沒有嗎？”

黃承彥：“榨油？你說芸臺？”

“這當然有，你問這個乾什麼？家裡油燈便是芸臺榨油得到的油啊……”

黃月英：啊？

漢代的榨油技術太粗糙了，用油菜榨出來的油不能吃，隻能用來點燈。

因為襄陽的大家族不少，夜裡總歸也是有點夜生活的，種油菜的其實也不少。

是我大意了，黃月英心想，她從來沒問過，她還以為他們家燒的油燈是煤油燈呢，稍微用腦子想想就知道，這時代上哪來的煤油啊！

這樣的話，新開的地不就可以試試種油菜了！

現代榨油工藝需要的前置科技太多了，暫時是用不出來，但古法榨油，《天工開物》裡有啊！

這書可真是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

除了油，黃月英還需要糖。

她的紙除了個彆產品，賣得並不貴，賣太貴了就沒人賣了，畢竟你是竹簡的替代物。

但她買糧食還是需要硬通貨的，糧食都集中在世家地主手裡，世家地主缺的是這些平民之物嗎？

不是啊！

他們缺的是稀奇的東西，是奢侈享樂的東西，用以區分他們和庶民的東西。

她問過甘寧了，江夏郡是有種甘蔗的，荊州的南方幾個郡應該也有。

甘蔗是喜熱的植物，北方種不了，現代北方的製糖原料一般都是甜菜，但甜菜現在應該還在地中海遊蕩呢，想是彆想了。

黃月英猶豫半天還是問黃承彥：“咱們家，到長沙，武陵，零陵這三郡去開田種甘蔗，行嗎？”

黃承彥有時候都佩服自己女兒的突發奇想：“你……想用甘蔗，製蜜水嗎？這倒是士族愛用的奢侈之物，但豈不是又要占田挪做它用？若其他大族效仿，棄田種甘蔗，不耕糧草了呢？……”

黃月英愣了，她沒想到這麼多啊！

黃承彥歎氣：“你楊伯父家的禍根，就在此處……”

糧食的產量是必須保證的，布帛不能當飯吃，蜜水也不能，但世人都短視，見哪裡有利便蜂擁而至，這也是為什麼朝廷總要打壓商籍。

啊……

這不就是，最初版本的計劃經濟，雖然用的方法還非常的野蠻粗暴，但道理居然是一樣的。

但，黃月英搖了搖頭：“阿父，就是看見了利，整個襄陽，也隻有楊伯父一家舍棄田地不耕種糧食，而種桑麻販織布縷。

且阿父自己說，現如今整個大漢的糧食要是能平分到個人家中，夠不夠大家吃呢？”

未嘗不夠吧……

誰都知道各個大族家中的倉穀裡都藏數不儘的糧食。

黃承彥怎麼會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他才對大漢尤為的失望。

黃月英笑起來：“所以，我暫時得先劫富濟貧啊，我這把錢糧從大族手中掏出來，怎麼分配就要看我的意願了。”

分配？

就是分配……

大漢的問題就是分配的不均。

雖現在或許還沒有根治的法子，但難道沒有治標的方法了嗎？

他建起了一個如此大的莊園，提前準備讓女兒收攏難民，都走到了這一步，卻還自以為自己清高，一葉障目。

他為楊家不恥，自己卻既做不了楊家，也成不了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