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春,生機盎然的新綠伴隨著倒春寒的涼風一並從窗沿湧入,滿目全是生機卻莫名感到悲涼,正如李承乾此刻的心情。
他坐在案幾前,望著眼前的糕點,全無食欲,他至今都還覺得是自己沒睡醒,隻要他睜開眼還有文獻綜述等著自己,而不是在課本上才會出現的武德五年;他還是保博成功,正是意氣風發的青年學生,而不是封建王朝那所謂的恒山郡王。
明明他還坐在寢室桌前,翻著從圖書館借出的《德意誌意識形態》,還在想自己畢業論文的架構搭建,眼前一黑,再有意識的時候,就已躺在不知何處的榻上。
他醒來時正逢天還沒全亮,身旁的丫頭也沒想到小主子會醒那麼早,稱呼著郡王,之後又在說些什麼,正處於震驚的李承乾已然是沒心情理會,他呆坐在榻上懷疑人生。
作為一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的準博士,李承乾必須承認在他確認著實不是做夢後,他那堅定的唯物主義價值觀狠狠地被動搖。
他不說話,自然是將身旁伺候的人給急壞了,連忙去請秦王妃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溫柔的手落在李承乾的頭頂,打斷他的胡思亂想,他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熟悉但卻陌生的麵容引入眼簾,是他在家庭相冊中見過媽媽年輕時候的模樣,他伸出稚嫩的手牽住眼前人的衣擺:“媽媽?”
長孫無垢默了默,比起奇怪的稱呼,她更關切長子的身體,“乾兒是不是哪不舒服?阿娘已經請郎中過來了。”
看著與自家媽媽相似的麵容卻全然不熟悉的感受,李承乾沉默片刻,模仿著眼前人的稱呼安慰道:“不用麻煩了,阿娘,我沒事,隻是做了個夢,方才還沒醒,勞阿娘憂心了。”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李承乾必然不會這樣客套與他媽媽對話,反而還會親昵地撒嬌,可眼前人是並不熟悉的封建王朝統治階級,他下意識用著極為尊敬的態度客套。
長孫無垢愣了愣,自家兒子雖然早慧,但何時那麼客氣,她蹙起眉頭,疼惜地摸了摸兒子的小臉,“還是讓郎中看看可好?”
看著眼前的慈母,再加上她與媽媽的相似,李承乾還是沒忍住心底的柔軟,他蹭了蹭對方的手心,柔聲安慰道:“好,我聽阿娘的。”
即便現實的他已然二十多歲,但在父母麵前他還是願意依賴,尤其是自家媽媽麵前。
在郎中確認恒山郡王無礙後,長孫無垢長舒一口氣,再加上李承乾的重複保證,以及憂心風寒的李泰,仔細叮囑幾句後離開。
這正好如了李承乾想要獨處的願。
“世子,可是胃口不好?”看著桌上的糕點半口沒動,貼身伺候的婢女如月開口問道。
李承乾擺手,應道:“我過會吃,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方才側敲旁擊之下,他大概明白自己在武德五年,當朝的陛下是李淵,亦是他的爺爺,而他的父親則是響徹古今的李世民,換言之,方才那位女性是他的母親,亦是之後的長孫皇後。
如果他當年高考報了曆史係,之後又在研究生階段選了唐代史方向,必然會激動萬分。
隻是可惜他不是曆史專業,更可惜的是他是馬克思專業,對唐朝曆史的了解除卻高考考點外,就隻局限於高考那會看過《中國通史》這部紀錄片。
如果他知道自己要穿越,高低得輔修一門古代史或者古代文學,不至於像如今這般一問三不知,除卻知道有貞觀之治的存在、貞觀帝後感情極佳以及李治繼位,二聖臨朝,他甚至連曆史上李承乾的結局都記不大清楚。
當年他媽媽讓他一塊看貞觀之治電視劇的時候,他為什麼要看虹貓藍兔七俠傳。
李承乾無限後悔,習慣性準備給友人發微信吐槽,卻又想起自己的處境,哪有什麼手機,這個時代就連電、辣椒都沒有,他才來這一天不到,就格外想回家。
——他在現代的日子很幸福,家庭和睦,父母恩愛,父親不願讓母親受苦,在生育他之後主動結紮,故,家裡也隻有他一個獨苗苗,父母工作繁忙,但從不會缺席他的成長。
而今,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古代,不知父母該如何擔憂,也許他永遠都無法再見到愛他,他也愛的父母。
這一認知像是一把鋼刀直直錐進李承乾的心裡,他捂住臉頰,眼淚不自覺從眼角流出。
【叮!】
腦海裡忽然蹦出一聲像是現代才有的係統提示音,李承乾身形一頓,左顧右盼,卻沒看到任何異常。
【宿主,我是係統572號,現寄存於你的腦海裡。】
已經受夠刺激的李承乾倒是沒有再驚愕,他歎息一聲,用意識回答:我先請問一個問題,我能否回家?
這算是李承乾最為迫切關注的要點,腦海裡的係統卡頓片刻:【可以,但您需要完成相應任務。】
聽到能回家,李承乾消極的情緒被一掃而空,他不自覺地坐直身子,眼眸亮晶晶:請問是什麼任務,我最快多久可以回去,會不會影響到另一個世界我的身體,我的父母現在如何?
他的問題十分多,但作為人工智能的係統倒是有問必答:【任務是隨機發送,分為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宿主最快可以在完成所有主線任務後回到另一個世界;兩個時間的時間流逝以一年抵半日比例進行,即您在這個時間待一年,類同於在另一個世界的半天;您在另一個世界的身體已陷入沉睡,現正在醫院治療,您父母目前並無大礙,隻是憂心您的突然昏迷。】
聽到波瀾不驚的係統音輕描淡寫說著父母的憂心,李承乾眉頭緊皺,用手擦去眼淚,心頭像是被蟻蟲啃咬,他強壓情緒,儘可能冷靜開口:什麼是主線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