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解李淵為什麼不去管兒子,非要折騰自己的李承乾雖然無語,但還是乖順地走上前行禮。
李淵招了招手,讓李承乾湊近些,望著孫兒與次子極為相似的麵容,方才所聽的話語還縈繞於耳側,他開口問道:“方才你與元吉的那些話是秦王教你的?”
稱呼足以表明李淵的親疏遠近,李承乾心裡再次感歎: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失德,再怎麼偏愛另外兩個孩子,都不該這樣刻薄李世民。
想是這樣想,但李承乾還是跪在李淵麵前,不卑不亢回答道:“這些話與阿耶無關,全是孫兒誠心實意所想所說。”
這般辯白於旁人而言,或許隻是越描越黑,但這些日子李淵算是親手教導孫兒課業,算是明白李承乾此言非虛,頷首:“你接著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乃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而今蠻夷擄人劫財,若是聽之任之,國土淪喪,百姓何辜?”李承乾眸中全然真誠,並不畏懼李淵投射而來的猜疑,“即便如今有所困難,也不該如四叔所說實施不抵抗政策,這隻會讓突厥認為大唐軟弱可欺,從而變本加厲。”
“這些事你從何而知?”
“您和我說的呀。”李承乾理直氣壯,這些日子他沒少被李淵逮住在旁臨帖或寫課業,有時李淵也會與他說上一二,即便不清楚具體究竟是什麼情況,但他也能猜測大概。
這樣一說,李淵頓了頓,似也想起這段時間讓孫兒伴駕時總會提及一二,尤其是在對突厥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舉動,看到憤慨時候,他沒忍住就會在小孩麵前罵上兩句。
本來以為是李世民借小孩之口抒發不滿與不同意見,卻沒想到是自己說出的李淵此刻有些尷尬,他輕咳兩聲,讓李承乾起身,麵色轉為和善:“乾兒真聰明,來朕這兒。”
聖心難測,比六月的天還要陰晴不定。李承乾心中悄然歎息,餘光瞥見麵色不悅的李世民,默默為太宗皇帝難過,世間怎麼能有這樣偏心的父親。
“乾兒天資聰慧,方才所說於國於民均是良策,深得朕心,特徙封其為中山郡王,並州大總管與魏州總管,督衛、相、魏、博、貝、德、滄、棣等八州軍事,魏州刺史。”
李承乾:?
對這些賞賜並無概念的李承乾默了默,想回頭看看李世民的態度,卻被李淵握住手,迫使他回不了頭,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且,朕特許其不之官。”
隨著李淵的旨意,身後寂靜一片,但滿頭霧水的李承乾隻能硬著頭皮領旨謝恩。
之前寫課業的時候,李承乾就無數次想過能不能掀起白話文運動,他實在是拿著這些文言文頭疼,而今封賞的不解更是加深了他的想法,等回去之後,有空打開電子地圖瞅瞅這幾處地在哪。
自從將李世民封為天策上將後,李淵便麵臨著次子封無可封的功高蓋主之舉,而今倒也算是找到一個由頭分賜給長孫。
不過,河北道那塊戰情易變,人心浮動,又與李元吉權限重疊,並非好啃的骨頭,若是真讓李承乾赴任,怕是李世民第一個便要反對。但是,既然李承乾負責那塊,稍有差池,申斥責備必然難免,四子亦不會放過牽扯對方的機會,借此敲打次子倒也是良策。
“二郎好算盤,”李元吉諷刺道:“借著孩子聰慧由頭,引起聖心眷顧。”
“你彆逼著我揍你。”李世民從來不是忍氣吞聲的人,若不是朝臣皆在,再加上長孫無忌攔著,他怕是早就動手了。
李建成上前走上一步,擋住李元吉,他不知道李淵為何突然將那幾處要地均給了李世民長子,連帶著臉色冷厲道:“二弟,還在父皇麵前,你便如此造次,可把君父放在眼裡?”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郎如此偏頗,真是全然不顧兄弟情義。”李世民麵色凝重,向來重情義的他至今都還記得年幼時大郎對自己的照顧,少時犯錯時亦是大郎庇護,而今隻能感歎一句物是人非。
天家向來先君臣後父子,既然已下旨封賞,李淵懶得理會糟心兒子們,隻開口與李承乾閒話:“《大學》學得如何?可會背了?”
提及那繞口的文言文,李承乾皺緊眉頭,頗有些心虛道:“回翁翁,大抵會背了。”
“哦?”李淵愣了愣,看著小孩有些心虛模樣,打趣道:“你背來聽聽,若是背下來了,朕之前答應你的事便提前允了。”
李承乾默了默,他確實背得不怎麼熟,但所幸這些日子先生們也沒多給他增加課業,清了清嗓子便開口背誦。
即便背到中途有些磕磕巴巴,但終究是全部背下來了,李承乾期待地看向李淵。
李淵則是驚奇看著孫兒,笑嗬嗬開口:“不大熟哦,但君無戲言,你的親衛隊想要幾人?”
全然沒想到李淵會那麼爽快應下,李承乾怔了片刻,莫名其妙地想到三三製,伸手比了個九:“翁翁,您看9個人妥否?”
“妥!”李淵倒是沒想到小孩確實沒過分要求,他笑眯著眼看向李世民:“二郎,朕這孫兒,朕著實喜歡得緊。”
李淵如此說,卻讓李世民莫名後背一涼,緊接著他聽到陛下開口:“乾兒以後就住宮裡,由朕親自教導,二郎,你看如何?”
摸不清李淵此舉的想法,究竟隻是祖父對孫兒的憐愛,還是另有所圖,全然不得而知,但平心而論,李世民必然是不情願。
與李世民相同心態的李承乾分明要好說話些,他上前幾步似糾結許久才小聲開口:“可是,翁翁,孫兒答應青雀,每天要給說睡前故事的。”
見李承乾顧左右而言他的模樣,李淵笑出聲,伸手刮了刮小孩的鼻子,意有所指道:“行,你倆兄友弟恭是好事,是你阿耶的福氣。”
李承乾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許是看到李世民故作無事表情下的片刻心酸,他笑眯了眼,握住李淵的手:“那是自然,阿耶待我與青雀平等公正,不因我年長而苛責求全,也不因青雀年幼而放縱溺愛,教導我們兄弟應相互扶持,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