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橙色頭發,男的粉色頭發,一男一女倆殺馬特,就是他們!”
“我看見了!老二兄弟幾個,就是被這些人跟上山,這個點兒也不見回。”
“老二,老四,指定是被這幫外人給害了!”
“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江橙子還想解釋,不願意背這口害人性命的黑鍋,元宵卻跟沒聽到一樣,腳步未停,嗖地跳下田埂,埋頭鑽進黑咕隆咚的田裡,義肢加足馬力,甩開村民的圍追堵截。
火把在身後綴成一條光河。
“他們……”江橙子咽下去半句話。
“站住什麼站住?傻子才站住!”元宵喘著粗氣,“跟這些人有什麼好廢話的?那幾個男的偷偷摸摸進山挖墳,他們是怎麼知道的?誰知道他們是人是鬼?誰敢停啊?反正我不敢。”
事實證明,元宵的直覺沒有錯。
他們不敢進山,更不沒膽子繞路躲回宿舍,怕遭埋伏,實在無處可去,隻能挨著田埂,沿著通往村外的馬路加速往前狂奔。
元宵的義腿膝關節都摩擦出火星!
然而行至半路,鄉間小路上忽然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最初,元宵還以為是自然現象,可那霧氣越來越濃,濃到看不清前路,他才不得不停下腳步。
夜風拂麵,元宵驚覺自己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背著江橙子躲到堆積在路旁的麥稈堆後麵,沒過多久,就從麥稈的縫隙間看到了一幅恐怖的畫麵。
村口一馬平川的大道上,一群“人”穿透白霧的屏障,從霧氣另一頭走了出來,那些“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是……
它們都沒有臉。
後腦勺還生著長短不一的頭發,可發際線卻都齊齊整整的,像用尺規作圖畫出來一樣,本該有五官的臉龐上,沒有眼睛,也沒有嘴。
一層薄薄的皮膚宛如緊繃的鼓麵,膚色死白,像敷了厚厚一層雪花膏。
臉皮下鼓鼓囊囊,裡頭不知填充了棉花還是稻草,沒有正常的肌肉走勢,骨骼流向,倒像用人皮包裹的娃娃。
一聲尖叫噎在江橙子的嗓子裡,變成一聲短促的嗝。她拽了元宵一把,兩個人都驚慌失措地看著對方。
此時,元宵才覺出黎述的可貴來,如果黎述在場,這時候即使沒有擊敗詭異的辦法,也總能有條有理地拿出個章程,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
短短數秒,沒等他倆想出應對之策,其中一隻詭異就看了過來。
那東西分明沒有眼珠子,元宵卻能感覺到,它的視線穿透了層層疊疊的麥稈,直勾勾,黏答答地落在了他和江橙子的臉上。
“橙子!上來!跑!”
元宵背起江橙子奪命狂奔,與此同時,身後也響起了咚咚的腳步聲,回頭一看,那群詭異也跳下了田埂,緊緊追在他們身後。
“啊——!”
江橙子嚇得花容失色,手忙腳亂地往後甩異能,想幫元宵減輕壓力。可惜詭異人數眾多,她的攻擊異能甩上去跟刮痧差不了多少,著實是杯水車薪。
“這時候就彆他媽惦記你那破異能了,”元宵大喊,“沒用的!”
“那……”江橙子的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那你說……怎……?”
兩片田地中間有一條用於汲水的小河,河水隻有小腿深,最淺的地方能露出河床上的鵝卵石。
是死是活在此一舉!
元宵咬咬牙,扭頭問江橙子:“要不要跟我賭一把?”
說罷,也不管江橙子答不答應,背著人,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滾進河裡。
河床鋪滿碎石,兩個人都摔得鼻青臉腫。
江橙子還未來得及找元宵興師問罪,就看到元宵比了個噓的手勢,心裡咯噔一跳,立時明白過來,於是也學著元宵深吸一口氣,捏著鼻子沉入水底。
淺淺的河水擋住了詭異們的視線,霧氣無法侵入其中。
這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江橙子躺在冰冷的河床上,雙手捂住嘴,隔著粼粼水波,眼睜睜看著一個接一個的詭異路過河邊,霧氣像帷幔一樣拂過河麵。
不知過去多久,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是一輩子,詭異們腳尖一轉,回到大馬路上,消失在了山陰村的方向。
“呼——嗬!”
元宵和江橙子彈坐起身,大口大口呼吸,肺葉燒灼般刺痛。
他們緩了許久,才哆哆嗦嗦地從小河裡爬出來,互相攙扶著站起身。
剛才江橙子跳河時扭了腳,隻好再讓元宵背著爬上田埂,鑽進一片小樹林漫無目的地往前跑,儘可能遠離山陰村。
兩個人都有些惶惶不安。
“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
“鬼知道,”元宵呲了呲牙,“那麼多詭異,這是趕集來了。”
冷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他們心中隱隱有所猜測,這群詭異估計是來參加觀落陰的。
儀式還沒開始就來了這麼多詭異,明晚恐怕會是一場惡戰。
或者說,會是一場屬於詭異們的狂歡!
“我們幾個都是新人,為什麼……”江橙子鼓足勇氣質問,“會遇到這麼高難度的副本?”
元宵被江橙子問住,腳步一停,後背刷地冷汗直流。
對啊,為什麼?
進入遊戲前,元宵看過幾次直播,彆的新手村副本雖說困難重重,但也沒像他們這回遇到的一樣,一點兒活路也不給留。
無論從哪個角度想,《山陰村》副本都分明是個死局。
元宵和江橙子環顧四周,夜幕下,田間地頭一片漆黑,一個人都沒有,卻分明感覺到,有無數鏡頭正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於是,愈發毛骨悚然。
他們的死亡會是一場盛大的饗宴,是油潤綿密的鵝肝,是摻雜血絲的燕窩,是烹飪如酥的熊掌。
每個人都甘之如飴,趨之若鶩,用一雙雙熾烈如狂的眼睛悉心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