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甲子望入他堅韌誠摯的眼神,不免垂眸,道:“但是,我楚家的兵……”
“皆留下。按你發的太女詔令,敕為‘護國軍’,你依舊是他們的統帥。”馮蕭又道,“風子鸞可不一定真見過你。”
楚甲子懂了他的意思。
沉默了瞬,他握拳道:“輪到我休息了。”說完,他往城關下走去,沒給馮蕭明確的答案。
“這小子。也好,若是一根筋反倒不妙。”馮蕭笑了下。
季飛揚遣走送信的人,將信紙塞入嘴巴裡嚼碎入肚,轉過屋角後看向一言不發走來的楚甲子,上前道:“守了一夜?無精打采了。”
“無事。那日多謝你救我。不然,我就被狼兵吃了。”楚甲子一把箍住季飛揚的肩頭,將他帶進牆下營房。
“這算什麼。咱兩一起喝過花酒、爬過宮牆,一起退敵,過命的交情。哎,不如我們來結拜吧。如何?”季飛揚的眼眸發亮,拍在愣怔的楚甲子胸口,“拉上淩雲。這家夥的武力不行,但有手藝、腦子還靈活。如何?”
“好。我沒兄弟姐妹,如今有你們兩個弟弟可太好了。”楚甲子的愁緒隨之散去,隨季飛揚去尋淩雲。
淩雲正趴在圖紙上酣睡,本圓潤的小臉又尖又瘦,顯露出碩大的眼眶。
他被搖醒後睜雙迷瞪的大眼定定地看向討厭的季飛揚,哼著鼻息道:“風弩要鐵的,你沒鐵,我拿什麼給你做出來?”
“噗……”楚甲子和季飛揚笑了起來。
兩人將來意一說,淩雲突然睜大眼,咧嘴道:“好啊。”
三人跑到營中空地準備結拜。
石鳴春和馮蕭耳聞後跟了過來。
石鳴春就道:“若不介意,加上我兄弟二人,如何?不為彆的,就為大家能結成一心,鎮守寒雪關。”
楚甲子三人麵麵相覷。楚甲子要拒絕,被季飛揚一把拉住了。
季飛揚上前道:“你二人一個是風太宰的人,一個是慕容濤的手下,若是我們這不同陣營的人結拜,就是兄弟,日後聽誰呢?”
石鳴春看向楚甲子,恨聲道:“老子是真想同他做兄弟。這家夥,比我們北延人還狠。”
馮蕭笑道:“我倒是想和飛揚兄弟做兄弟,他足下踏狼踩雲的輕功可不俗。”他意味深長地看向季飛揚,又道,“若是拜把子,我願意認飛揚兄弟做老大。”
“哎,那不行,楚小將軍怎麼不能是老大了?”石鳴春反對道。
馮蕭和他爭了起來。
楚甲子和季飛揚互相看看,一起瞧向默不作聲的淩雲。
季飛揚道:“這樣吧,老大不關乎年齡。多虧淩雲的鳳凰連弩我們才能守住寒雪關,以及他以疊雲木牆術造出來的木刺牆。如石將軍言,咱們結拜也是為守關。
為了公平,咱們認淩雲做老大。此後兄弟一條心,何管背後人是誰。但凡有人破壞我們五兄弟守關,皆是我們的仇人,如何?”
“好。夠義氣。”石鳴春大聲道,馮蕭也笑了起來。
五人尋摸幾根枯樹枝,一起在旭日東升下結為異性兄弟。
祝詞如下:
“皇天後土為證,我五人(淩雲、楚甲子、季飛揚、馮蕭、石鳴春)今日結為兄弟。無論將來如何,此生守望互助,共禦外敵西戎,護我國土。
蒼天為證,日月為鑒。”
五人一起磕了頭,向西戎的方向重重地吐了口吐沫。
淩雲啥事不管,成了老大。
楚甲子老二,季飛揚老三。
馮蕭就說:我飛揚兄弟屈居在楚小將軍之下,我就得做老四。
石鳴春一想也沒事,以後在寒雪關大家都是鎮關的兄弟:“老五就老五吧。”
季飛揚會來事,從兜裡掏出一壺酒,在幾人睜大眼的嘿嘿喲喲下,笑說:“桃源村的桂花娘子釀製的花酒。既是兄弟,大家都有份。”
他將酒遞給淩雲。
淩雲瞅了眼,憋了一口含在嘴。
其餘人都喝了口,他才咽下去,隨後猛地咳起來:“咳咳咳……嘶嘶……”
“哈哈哈……”楚甲子等人都大笑了起來。
春生時節,像是一把大刷子圖染了邊塞地區。
大地回春,卻無人煙。
躲在落雁山裡的村民陸續返鄉。他們帶著桃源村民贈送的糧種和木製器械,開始重建家園。
楚甲子在營裡演了一場戲,帶傷逃出寒雪關。
一日後,他就帶楚榮、以及幾個親近的兄弟到了西行關。
季飛揚和淩雲也等在這。
楚甲子終於有機會在此地祭奠死去的祖父。他看著淩雲將一塊方木投入火堆,低聲道:“你將它連同稿子都燒了?”
季飛揚替淩雲答道:“這東西若是被人得了去,定生禍亂。”
楚甲子頷首道:“對。這樣也好。石鳴春的部下通過小韓家關返回北延,我得帶人去將那裡毀了。不然,慕容濤可能借此關隘南下。”
季飛揚點頭:“那我們就在前麵分彆。我帶淩雲返回京都。你可有書信帶回去給老祖母?”
楚甲子取出兩封信遞給季飛揚:“一封家書,得讓祖母在京中也演一番。日後,我不在京都,希望你幫我照看祖母。”
季飛揚點頭道:“應該的。這另一封是?”他見信上無署名,猜測道,“給我夢中情人?”
楚甲子嗬笑了聲。
他想起那夜窗前的驚鴻一瞬,旋即道:“對。給她。不過我還是那句話,莫對她不規矩。淩雲的祖父不是太女少保麼,無需你翻牆入宮。”
季飛揚嬉笑了聲,一拳垂在他的肩頭。
幾人隨後上馬,在西行關後的落雁山口分彆。
淩雲騎了一匹小馬駒,朝季飛揚道:“回去後我想學武。”
“嘖,你不是最討厭學武了嗎?”季飛揚打趣句,隨即道,“這樣的世道,不學武恐連門都走不出去啊。”
“嗯。祖父說:摩爾狼人可怕,我一直不理解。這次算是見識過了。他們的身材高大,一個人幾有大周的一個半人,甚至一個人打十個精兵都不怕。
這樣的隊伍還有數十萬人,我們怎麼打得過他們呢?”淩雲歎氣道,“我聽那些被他們驅使的大周死奴說:西六府三城現在已經有王庭、兵馬。等他們徹底組建起來,秦連長牆根本擋不住他們。”
季飛揚頷首道:“淩雲,快快長大吧。這片土地需要我們,需要更多覺醒的人來守衛。”
“嗯。待我再大些,我就出關遊曆。祖父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淩雲高聲道。
“好小子,有誌向啊。”季飛揚從小馬駒上一把抱過淩雲,扣在馬前後打馬跑起來,“駕……”
“你放開我,我自己騎。”
“這小馬帶人跑太慢了。來時,你不也是我抱來得嘛?”季飛揚大笑道,“我這樣跑起來,你不痛快嗎?”
“我長大了。”淩雲巴拉季飛揚卡在腰間的手臂,硬是被他緊緊地箍在胸前。
快馬迎風,砸在臉上有春天的舒爽微涼。伴隨周邊景物的倒退,淩雲的聲音也被風吹散了:“算了。老大沒老大的樣兒。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