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恭敬敬給崔懷亮行了個禮道:“阿耶。”
已經亥正,許多人這時早已入了夢鄉,儘管知曉她近日定是睡不安穩的,但崔懷亮仍有些訝異:“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阿耶,遠愈哥哥如今怎樣了,之前在獄中可受了什麼苦?”
皇後那日將裴遠愈救出,闔宮怕是都知曉了,崔逢月突然問這個,崔懷亮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你是怪阿耶之前沒有和你說實話吧,是裴遠愈怕你擔憂,不想叫你知道。”
崔逢月點點頭,接著問道:“阿耶,您能將遠愈哥哥救出來麼?”雙眸堅定熠熠地看著他。
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了:“逢月,這次阿耶恐怕要叫你失望了,裴九洲定了謀反,裴遠愈的生死在聖人一念之間,即便不判絞刑,他一生都是叛臣之後,你與他幾乎再無可能。”
本來他還等著崔逢月更多的失望和哀求,卻看見崔逢月異常平靜地點點頭,恭敬地給他行了禮:“那阿耶早些入眠,公務再繁忙,也要注意自個兒的身體,逢月這些日子讓阿耶擔憂了,也給阿耶添了不少麻煩。”說罷,轉身離開。
人還未出書房,身後傳來崔懷亮有些沮喪的聲音:“逢月,你這時責怪阿耶麼?”
崔逢月緩緩回身:“阿耶,逢月沒有,逢月也盼著阿耶將來莫責怪逢月。”
一早坊門剛開,崔逢月便裝扮成婦人模樣出了崔府,在永興坊門口換上了一輛普通人家的牛車,坐在其中,遠遠望去,通化門還未開。她靜靜地待著,焦急地盼望著,從車窗直勾勾地盯著街上稀少的行人,仿佛要將大街盯出一個洞來,忐忑不安魂不守舍的。
不多時,一皮膚略黑劍眉鳳目髭須(1)又黑又密的男子靠近她的車,嚇得她趕緊將車簾放下,捂緊了手中的包袱,彆是個打劫的。
“逢月,是我。”就著四個字,崔逢月倏地一下放了包袱,激動得手發顫將車門打開叫他上來。
“遠愈哥哥,你受苦了!”也顧不得他身上有傷,緊緊地將他抱住,熱淚盈眶。
裴遠愈身上雖痛,心中滿滿都是暖意。
“逢月這下不嫌棄我好些日子沒有沐浴了?好了,咱們快走!膽子太大!這主意都用,出了城再和你算賬。”
崔逢月鬆開手,哭笑了:“嫌棄還是嫌棄!出了城好好洗!算賬就算賬,隻要與遠愈哥哥一道,你就是日日打我也樂意!”
裴遠愈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從她手中接過過所,轉身駕車往通化門駛去。
到了通化門,裴遠愈下車躬身對城門直長恭敬地說:“這是小的過所,還請官爺放行。”
直長盯了他一眼,瞧見過所上寫著:大魏京城長樂坊男丁張勃,年貳拾肆,黑麵髭須,妻錢氏年拾捌,眉間有痣,因探親往河東。
“出遠門怎不帶一奴婢?”看這二人不像窮苦人家出身,直長照例問道。
裴遠愈笑笑回應:“今年收成不好,家中夫人賢惠能乾,路途遙遠,少一人負擔輕了不少。”
所說是情理之中,直長點點頭,裴遠愈上了牛車,準備使出城門。跨過這三重城門,走過甕城,就是天高任鳥飛。
牛車即將要跨入第一道城門時,隻聽身後如雷的馬蹄聲,驀然一聲斷喝,仿佛晴天霹靂:“立即關閉城門,裴遠愈謀逆越獄,不得放出城去!”
霎時間,巨變橫生,門閉、馬嘶、人嚷、甲胄鏘鏘及刀劍出鞘之聲混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