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久溫略加思索,在清風的吹拂下踏上了左側大樓的台階。
昏暗,無聲,不朝陽的布局讓這棟樓幾乎沒有什麼自然亮光的存在,走廊裡微弱的燈光僅能讓人看清路況。
崔久溫放慢腳步仔細觀察四周,她沒有走進平常去的那棟樓,這棟樓平時從來沒有見它的大門開過鎖,今天當然可以假借走錯之名過來查看一番。
空檔的走廊裡隻有她一人的腳步聲,突然一隻帶著黏膩液體的軟體生物掉在地上,緊貼她的鼻尖擦過,隻要她再快一步就會來個親密接觸。
崔久溫一口氣提上嗓子眼,直到她定住神,看清眼前這隻軟體生物,它長得像隻巴掌大的蘑菇,剛剛那一下直直從五六米的高處摔下,沒有任何緩衝,啪嘰黏在地上,好一會兒才開始挪動幾下,分泌的粘液在它身下聚成一小堆。
還好還好,隻是異……不對!
異種怎麼會在這裡?!
崔久溫下意識摸上後腰的匕首,身體緊繃。
她剛剛隻是走到了醫療區的另一棟大樓,這片醫療區的檢查區做成了雙子樓的構造,一般日常時間隻要去那棟人多的樓準沒錯,來的次數多了也就知道右側那棟樓是對外開放的醫療樓了。
可是為什麼左側樓平時緊鎖的大門現在開了不說,通風管道裡還掉出一隻……異種?
崔久溫蹲下查看後索性單膝跪地,拿下彆在後褲腰間的折疊匕首,輕輕撥弄了一下還沒有爬起的小蘑菇。
更凶殘的異種她都見過,怎麼可能會怕這摔一下都爬不起來的小蘑菇?
但是沒有確定它是否有毒性,崔久溫隻敢用匕首撥楞幾下,在確定它沒有威脅後用還沒打開的折疊匕首輕輕將它扶起,剛站直就瞧見從剛才起就傳來急促腳步聲的樓道拐角處竄出來一個人。
來人身穿防護服,護目鏡被她彆在頭頂,一路跑過來看樣子耗費了她的大部分力氣,撐著膝蓋氣喘籲籲地瞄見崔久溫,剛放下的眉頭又皺的老高。
“你怎麼進來的?”
看著跑完就像丟了半條命的柯利亞,崔久溫本想伸去救援的雙手沒有動作,這句話問得她感覺莫名其妙,她側身露出身後敞開的大門,轉念巧妙地說:“葉子讓我來找你,本來以為這裡沒什麼人是不是我走錯樓了,進來正好見你過來,還好沒走錯。”
“對了,”她指指地下沒什麼動靜的異種,整個人表情純粹,沒有一絲破綻,“這裡怎麼會有蘑菇?”
柯利亞望著崔久溫人畜無害的表情,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突然感覺自己應該先把地上這個“蘑菇”給圓過去。
“沒事,我隔壁的醫生在園區發現的,剛拿了一筐回去,這個可能是他不小心掉出來的。”她順勢捏起地上的小異種,手套隔絕了異種身上分泌的粘液。
崔久溫麵不改色心不跳的點點頭,克製著自己的眼神不往那“蘑菇”身上瞟。
本想叫人來把崔久溫帶走的柯利亞捏捏手中的小異種,確定它還活著後想起葉青緹在傳訊器上發給她的微妙囑咐。
——快讓這位咱們實驗堡目前最大的祖宗好好休息休息,交給你了!
實驗堡目前最大的祖宗?
不是一直都是沈故淵嗎?崔久溫篡位了?
她表情微妙地衝崔久溫一招手:“走吧,跟我來。”
.
沈故淵的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向腦袋,萬決臉色微變,他對今天的結果其實很早就設想過。
他有想過沈故淵是平淡的反應、是偽善的反應、是道貌岸然的反應,但他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沈故淵評價自己是如此的不留情麵,就好像他口中所說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一般。
沈故淵那張臉也實在是生的好看,就像是上天親手雕琢出來的藝術品,那股威壓配上那張沉下目光就能覺察到悲憫的臉,恍惚間萬決顫著眼睫眨了下眼,想到了神。
他們這種工作屬性的人應該是無神論者,但異種的出現否定了這一條,甚至確定了——世上可能真的有神。
沈故淵起身沒有再說什麼,他在辦公室內兜轉半圈,在辦公桌正下方發現一處暗格,打開後把裡麵的保險箱交給一個急救軍,吩咐道:“回去把這個保險箱打開,如果裡麵是藥劑等不明物體就把它交給柯利亞。”
“是!”
在被拖走時萬決眼神呆愣,他想起什麼,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沙啞:“前不久我在淮濱遇見了開智異種,當時有想過會死,可是我沒有。我本以為是命運垂憐我,可最後還是落到了你手上。”
“走時那個開智異種告訴我,你也是異種。”
講出最後這句話時的萬決眯起眼睛,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疑問,他就那麼直接說了出來。
越過他走在前麵的沈故淵腳步一頓,本以為沈故淵的表情會有變化,但當他扭頭看過來時,萬決發現他錯了。
沈故淵微微歪頭,垂下的發絲正好擋住一隻眼,隻露出灰藍的右眼透出一股疑惑,看上去那麼的不真實。
他隻是淡淡地說:“是嗎?”
萬決低下頭,肩膀不住抽動,氣聲混著笑聲一下又一下出來,就像惡鬼束住了他的咽喉。
誰也沒有想到他突然用儘所有力氣掙脫束縛,萬決想,這近在咫尺的距離,哪怕隻有一秒,也夠了。
他的袖管滑下一滴隻有一層外衣包裹的液體,後麵的急救軍已經抓住了他另外半邊的胳膊,強烈的電流讓萬決不受控製地抽搐,直直落下。
後麵險些抓空的急救軍觀察著沈故淵的臉色,到現在還心有餘悸。